所谓的炉究竟是什么呢？

借着冥火幽暗的光，他终于能清楚地看见，地底深处究竟存在着什么——一只巨大的，濒死的凤凰。

——

恨意愈深，深渊崩塌的速度便越快。

飓风携卷起沙尘，雷电与火光交织在一起，唯剩这一处净土，无风无声。身后犹如世界末日般可怖，他却毫无所觉似的，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他曾因将沈明拖入污秽中而得意，此时却只觉得自己愚蠢到了极致。

他做错了么？是啊，他原本不该再接近那人的，从一开始就不该靠近，这样就谁也不会受伤了。如他那人所说，自己像是刺猬一样。只会刺伤靠近的、想要接近的人，连心都是铁石，哪有什么柔软之处呢？

“骗子……”眼泪不受控制，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用几乎要将那杆枪捏碎一般的力道握着。

从来都是他被耍的团团转，从来都是。

好像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无动于衷，就连所有证据都指向杀了沈六儿的人是他的时候，也只是轻飘飘的应了一句，就连将剑刺进自己心脏的时候，也不会露出半点悲伤或是痛苦，没有惋惜，没有恨意，虽然口口声声的质问，却像是早就洞悉真相，无需他解释什么，过错如何。

漠然的旁观周遭，甚至是自身的一切，像是身处世外的看客，俯视着人间。他不过是众生之一，不过是……罢了。怎敢妄求？怎能妄求！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他是真的，只剩下他了。

可他现在也……不见了。

就像很久之前的那次，再也见不到了……

还要等多久呢？他还要再等他多久！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我放弃了好不好？我不要他了，永远也别回来了……好不好？

“沈明”走上前，剑尖点在其颈间，笑了笑：“看你活得那么辛苦，我都不忍心。我答应你，会让他完好无损的回去。眼下就给你个解脱……”

裴如龙早早地闭上了眼，他再不想看见那张脸，明明恨得要死，却还是在意得不行。大概……只是起因可笑的执念。也罢，临死前就算不能见到真的，见到假的也好。若真是那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反倒不如现在轻松。

但是这一剑并没有刺下。

“啧啧啧，瞧瞧这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哪疼了，过来给你揉揉。”这似是调侃的声音清清楚楚的落在耳边，不正经得不能更不正经。却实实在在让他心尖颤了一颤。

他的手还发着颤，就连睁眼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生怕他睁得太快，声音的主人便会消失似的。他抬手握住替自己抹去眼泪的那只手，很努力的想要笑一下，却只是让眼泪流得更加厉害：“我……我是要死了么？”

是真的……还是临死前的幻觉呢？如果幻觉也有温度的话……能不能……多陪他一会儿呢？

光是从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追到这儿来就已经耗了不少力气，再加上仗着自己死不了给这小混球挡了一剑，能站住就算意志坚定。他笑得勉强，只觉得喉中血气不断上涌，几乎要压不住，他抬手覆上他的双眼：“乖，别看。”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铁锈的味道暴露了一切。

但随后发生的一切，几乎是超出了他所认知的一切。柔软的唇瓣与自己的触碰在一起，他下意识的张口想要呼吸，口中又被探进一条温热之物来，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被推入口中，他下意识咽口水，连带着丸子一起吞入肚中，才反应过来不对。

沈明用手臂圈着他，耐心的等待药效发作，再把昏睡过去的裴如龙和重伤昏迷的人形凤凰靠在一起。

“当我不存在么？”

沈明这才转过身来，和“沈明”对望。他很认真地看着这个人，简直像照镜子一样奇妙，但他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因为他不是沈明，不是原作中“虽有君子相，惜无君子骨”的那个懒散得整日打哈欠犯困的沈明。

这张脸不是他的，这身皮囊也不是他的，就连这些故事都不是他的。

他只是个外人，只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沈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笑嘻嘻的耸肩：“还是失败了。”

沈明嘴角还带着血，却半点疼也感受不到似的，同样回以一笑：“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么？”

“沈明”没有回答，只是笑。

雷电和火光，风沙和龙卷，终于将这最后一块净土也吞没了。

深渊的主人放弃了一切，他的怨、他的愧和他的恨。

所以，这里也没有存在必要了。

在又一次的下坠中，他护着裴如龙，冥火包裹着凤凰，只有他们是不属于这里“外物”，是虚幻中的真实。

在最后的回望中，沈明似乎看见那个人说了句什么。

“你听说过，主角不死定律么？”

——

无休止的下坠和堕落，由深处坠向更深处。比死亡更安静，也更漫长，更痛苦。

在没有时间概念的虚无中下坠了不知多久，沈明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疑惑：这个没有逻辑毫无常识的世界究竟在搞什么？

“因为****了啊。”

沈明睁不开眼，自然也无法看见。但是他听得出，这是失踪了n久的乱码。

乱码语气轻快：“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久，对我来说，也就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左右？哎，总之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种种原因你现在还不能知道，趁着我还有空，你还有什么问题？”

——你是沈明。

“是。但现在你才是，所以继续叫我乱码就行。”

——你去了哪儿？

“去找人借了样东西，说不定用得上。”

——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知道真相？

“可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至少一半……还是说你觉得，你觉得我这样比较好？”

——我猜对了？

乱码语气无奈：“是，你猜对了，不愧是沈明。所以你还要继续这个游戏么？”

——你的目的是什么？

“保密。”

——如果我赢了，你真的能答应我任何要求？

“对，但是只能是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我想找回过去。

“可以。不如说，我刚好也想还给你。”

第一回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地比往年的晚些，湖水上一层薄薄的冰，单个石子儿都能砸出个窟窿，有顽童好奇的伸了根手指进去，都要捂在怀里许久，才能化得了那刺骨得冰凉。

作为沈家十代单传的独苗，沈家小少爷落水所引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让沈老爷子把城里有名的每名的大夫找了个遍，挨个给他把脉开药。内里早已换了芯子的沈家独苗只得捏着鼻子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