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的身子上,那溅起的血便像一枝透明的柱。那柱如红的玻璃筷子一模样,斜斜地飞起一尺高,又哗地一下跌下来,散落下一片米粒似的红点儿,血便顺着叔的腿朝着地上流去了。
这时候,跪着哭唤的玲玲突然不哭了,一脸煞白地瘫在案板下,泪从脸上哗啦啦地涌出来。
玲玲唤,亮——爹,你可真傻呀。
爹――你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你追我干啥呀。
叔就对着玲玲笑了笑,是那种苍黄苍白的笑,像没有力气笑一样,没待那笑在他脸上挂多久,剧疼就猛地袭在了他身上,他便丢下手里的刀,用双手箍着那有一寸多长白骨红肉的刀口儿,弯腰蹲在案板下,豆料似的汗珠便密密麻麻地布在了他的额门上。
爷从梦里挣出来,抄近道跑到叔家里,推开院落门,果真看见院子中央摆着那个桶。白铁皮的桶。桶里还有半桶的水,水瓢船样在那桶里漂。知了的叫,从院里桐树上朝着下边落,像是落着熟透了的果。就在那漏下的一团一圆的日光里,地上有从灶房出来到了上房的血。一条红线似的血。满院子都是血的气。爷在院里愣一会,只一会,又慌忙朝着上房屋里跑。箭步着跑。冲进屋子里,就看见叔已经死在了玲玲的身边上,和她并着肩,仰躺着,腿上的血流在了玲玲的裙子边,使她的裙边开满了花。
安葬的事,是一场收拾人的门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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