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等我,不得有误。”
玉桂捧着汨汨流血的断指,不敢喊痛,咬牙撑地爬起来。
“是,奴婢去把他找来。”
猎风呼号,闪电骤亮,星雨成线,淫雨霏霏而落。
裴言昭回头看见姜珩背对着她,一头青丝如瀑,绸衣鼓风飘荡,一双莹白小巧的足竟裸在外面,忘了穿鞋,看起来分外纤弱。
大颗雨珠坠下来,裴言昭恐她受凉,大步走至她身边,循着她静滞的视线,望到那截泡发在浅雨中的流血断指。
他登时不自在的栗了下,掩耳盗铃般抬手捂她眼,一瞬,移落到她肩上,将人转身促推。
“要下药了,我们回房。”
翌日清晨,裴言昭送走了玉桂和她的情夫。东方泛青,空气混着一夜雨水洗礼后的泥土湿润气息,万籁俱静的燕京,唯有兵部和都督府已有操练的动静。还余一点上任时间,实则官职越高越能偷闲,一些事大可交由副使去办。
不过想到昨晚的姜珩,裴言昭莫名暂时不想回去,还余一点时间上任,他径自去了中军都督府。
裴言昭坐在灯挂椅上,伏案批示都督府要案。屋内色暗,桌角蹲放一盏绘小诗圆头灯笼。
这其中跟兵部牵连的公文不少。毕竟兵部除了训练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其余统兵权都在五军都督府中,兵部掌调任,但想在外生事端,还需都督府配合献人。
裴言昭看了几条不合常理的调任诏令,眯了眯眼,用朱笔将其划去,随手将公文丢到一边。
处理完这些需他决策的事,天色已亮,吹灭灯盏火光,裴言昭另去营房找他一手带的几位心腹。譬如从前的苏良,本是正七品卫所吏目,如今受他提携,为都督府从七品都事,仍掌文书府务等,虽官降一级,但跻入都督府,即便正六品的卫所官职也不能和都督府的从七品官职相提并论,名低而权重。再说徐骞,亦从百户升到千户。
除了决策要务,他偶尔也会如从前那样,不拘都督高位,走下军营,跟士兵们切磋武艺,亲自传教白刃战、人海战、巷战、马术、沙盘、测绘、兵法等。
艳阳悬空,身着百斤重甲的裴言昭双手持戟,跟武士对打,密集的汗水覆在面庞,他脑中时而浮现那截断指和姜珩的背影,出手发泄似的狠辣。
“都督,都督!”
裴言昭将对方格倒在地,制压良久,忽听耳边呼唤,醒神一觑:“叫我干嘛。”
苏良跪下与他视线平齐,拱手:“都督,属下叫了你很多次了。窦尚书有请。”
窦府。
窦邯在院中设了小桌,备果品汾酒等候。他指扣石桌,闭目养神,忽听门外有了动静,起身立候,一同的窦蓝秀亦端站相迎。
窦邯掀袖拱手,“裴都督来了。”
裴言昭略回一礼,先步坐下,反客为主般:“窦尚书、大公子请坐,不必拘礼。”
父子俩脸色微微变化。窦邯依言坐下,问候起:“都督婚后的生活如何,对新娘子满不满意?”
裴言昭见桌上摆的茶是极为珍贵的香竹箐,端起细腻白瓷茶盏,品呷一口,转动茶盏,白映翠色,煞是好看。
方答:“窦尚书做的媒,自然满意。”
窦邯噢了声:“今早兵部上报逃跑了一名三千营的士兵,不知裴家,有没有丢什么人?”
裴言昭掷下茶杯,直视过去,不卑不亢道:“窦尚书,你的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但我想,一段合作的基础是平等互利,埋一双眼睛偷窥对方,非君子所为。裴家么,的确丢了个人,那人冲撞了我祖母,被我剁掉四肢赶出家门了。”
窦蓝秀蓦的一惊,喉咙发出呃声息。窦邯冷睨儿子一眼,接着停默半晌,另谈起:“都督当真还记得我的恩德?”
“自然。”裴言昭不假思索的答道。
窦邯抛出要求:“有名外地商户初到燕京,出三万两白银买一个京卫指挥使的差。我暂时给他挂了个百户,升到指挥使么,还需要军功才行。香山盗匪猖獗了两年,他们大当家来无影去无踪,没人捉得住。都督可有把握剿灭山匪?”
裴言昭凝神沉思。这老东西只是为了钱?还是想培养新的指挥使同他作对,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裴都督在想什么,有为难之处吗。”
“不知那人是谁,能否跟我见一面。单是把功劳扣给他不够,若能邀他参与剿匪行动,让他在属下面前树威,这个指挥使位置才坐得牢。”裴言昭探听道。
“哈哈,那么都督是答应了,”窦邯微开笑脸:“那个人和裴家倒有点渊源,是你大堂姐夫家的一方表亲,袁亮的表弟,袁灏。”
有名有姓,余下的他自可调查。裴言昭起身告辞:“好,我回去同幕僚商量解决香山盗匪的办法。谢尚书款待。”
人一走,窦蓝秀就批判起来:“裴言昭太过分了,当上大都督就自以为了不起!”
窦邯面沉如水,“怎么。”
“还怎么,爹没看出来吗?他离开还没得到您的允许,说走就走。来时,我们还没坐下,他先不客气的坐了。从前那份谦卑姿态全无,真把自己当贵客,大口饮我家的茶。您一直唤他都督,他也受着,从不纠正。最过分的是,说什么合作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他竟然跟您谈平等?他以前明明说永远以爹马首是瞻的!”
窦邯脸色愈沉,神思不定。
须臾,眉头慢慢舒展开,说服儿子,也说服自己:“成大事者不拘泥小节。只要他肯为我办事,随他去傲。就看他如何处理这次的香山盗匪。”
第42章
天色将暮,裴言昭甫一回到家门,就被告知卢氏寻他。他心中有数,凝了凝神,从容往福安堂去。一路也在思忖,玉桂才不见了一天祖母就着急,要是昨晚狠心杀了她,还不知怎么向祖母交待。
福安堂里。姜珩跪在无阻隔的木地板上,眉目淡淡,聆听床上老人的教诲。
“老太婆这一生遭逢遽变!没了丈夫再没了儿子,孙儿好强斗狠,也不同我亲近,我如今唯一的亲人就是玉桂!你们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啊,为什么逼走她!玉桂主动提出要去照看你们,我还不想让她受那个气,现在好了吧,果真被你们活活欺负走了。玉桂多好啊,即使在你们玉照轩,也没忘了每日来我福安堂晨昏定省,你们不喜欢就把她还给我老太太,何必赶尽杀绝!玉桂到底去哪了,你说啊,说啊。”
姜珩不喜掺和裴家的事,更无必要为一个丫鬟承担罪责,昨日网开一面已是念在玉桂忠心的份上。她不咸不淡的重复:“玉桂想回乡下成亲生子,不忍和您当面别离之痛,就禀告了我们,我们准了。”
卢氏气急攻心,猛力掀被,抬脚往姜珩肩上踹去:“首鼠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