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考两天,上午,按照语文数学英语综合的顺序,张若漪的考场在靠近郊区的一家公立高中,全校只有一栋教学楼,三个年级一共六个教室。教室里暖气微乎其微,破旧的木桌椅上伤痕斑斑,靠近窗边的座位上甚至凝了浅浅的霜花。
张若漪一边给冻僵的手呵气,一边偷瞄刻在桌子上的字,依稀看来是用修正液涂上去的一个“我”,后面的部分被用胶带粘在桌上的桌革挡住了,她戳戳桌革,发觉那面原来是个洞。
凹凸不平的桌子上很难把字写的工整,还好需要大量写字的也只有语文一科。这也是张若漪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英国校舍里那些冰冰凉的铁课桌和市局六整齐的胶板课桌一样,是属于优越而享受的学习条件。
她从前总抱怨那座老旧固守的破学校教室的窗子让阳光都奇形怪状,却不知道原来有些学校是连窗子上都会结厚厚的冰霜的。与之相比,市局六崭新的教学楼、宽敞的操场和草坪才是真正的优越。
张若漪恍惚中想起叔叔为她办理入学时说的话:“籍和学籍都还在国内的学校,一时半会迁移不过来,只委屈你先用借读生的身份。”她那时被他牵着,站在那位老绅士的地毯上,听绅士用安抚的语调说:“没关系的,好姑娘,这将会是一个适合你的学校。”
“为什我不去离家近的学校念书?”她问。
叔叔歉意的看她一眼:“在英国没有籍的话,这所私立学校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当时还跟叔叔生了两个月气呢,张若漪摇摇头 ,该好好道个歉。
之前有一次张若漪趁周末,坐车去以打跨国电话的电话亭,花了十块钱拨号。
号码是走之前特地用小本本记在扉页的,是每次想打去的时候都会不由主的犹豫。这一次她带着种非要问他个水落石的勇气拨号,按的每个数字都像是给己奏响进行曲。惜进行曲之后音乐会并未告一段落,一声一声的嘟嘟嘟仿佛是另一个对手演奏的协奏曲,让人听了焦急又不安。
最终电话也没接通,张若漪垂头丧气回到家,才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叫时差。
从英国回来后,就再没和叔叔联系过了。
刚打开门,白奉贤就按住了她的头:“快来快来,你妈的电话。”
妈妈居然白天就打电话来!张若漪惊喜的跑到电话前:“妈妈!”
电话那头的妈妈有点奇怪,带着种大人式的说话方式,语气疏离的仿佛陌生人:“阿若新年好,怕影响到你所以元旦没给你打电话,什时候放寒假回家来,奶奶让你回家过春节。”
张若漪带着笑的眉眼一点点沉来,她无力的张张嘴,想说我不去,但是最后只有一个气音发来。
“阿若?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疑惑发问,张若漪傻傻的点点头,又想起来她看不到:“我在,妈妈,周三返校拿成绩就放假了,我上完补习班就回去过年。”
“那爸爸妈妈过完小年去接你,以?”
“好。”
“那好,你好好学习吧,妈妈就先不讲了。阿若再见。”
一句“妈妈再见。”还没,电话的另一头,已经是忙音了。
这场期
末考试仿佛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在考完试整整一周以后才有了新的消息:最新的成绩大榜已经送到校长办公室,就等重新打来校榜,张贴到公告上。
九点钟的返校发卷子发到十一点,背包装满了黑色的纸张,一拉开都闻到扑面而来的墨水气息。长长的寒假作业清单似乎和短暂的假期不成正比。
“放假35天,语文卷子居然有60套!一整个假期什都不用做了,光写作业算了。”
“想什呢,年前还有十五天要参加补课班呢。”
“明明上一届都没有的!我怎这倒霉!”
秦羲和偷偷靠近张若漪的耳畔:“院花,你知道为什这次作业那多?”
“为什?”
他招招手,神神秘秘的:“你别说去,我姑姑说,以后我学校的音乐课美术课体育课都要改变上课形式,不像现在这样每天午三节都是活动课了。要把时间用来学习文化课,要是成绩太差的话,这些课以后都没有了。”
张若漪有些失望:“那以后还会有什语言课和模联吗?听说很好玩。”
“计算机都不学了,你说呢?”
周晨翻了个白眼:“外面都在说,我是享乐主义学校,除了文化课什都教。我在实验二中的学说我市局六是婴幼园。”
婴幼园的学生,虽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但是对比人家排课满满的课表,也不得不承认,市局六的课业压力实在是太轻松了。
陈老师拿着排名榜进来的时候班级里的发卷子大业也进行到了尾声。等学将卷子都收好了,陈老师把学校刚分好的成绩单发放来。是班级的排名,每人一张,张若漪拿到卷子从上往看,一眼就看到班级排名第二的己,再上面是班级第一的秦羲和。
再看一眼年组排名,秦羲和排到年组第十二,她己是第二十五。比上一次退步了。
张若漪忽然感觉有点沮丧,又往数了两个名字,看到了班级排名第五,年级第64的周晨。
“才女考得不错嘛!”
周晨嘿嘿一笑:“客气客气,您过奖了。”
奇怪的是这张排行榜上没有全市排榜,因为人数太多,排榜太难了吧。
也因为考的太不好,学校不好意思拿来。张若漪有些恶劣的想。
直到他在校门前看到了一排沿着栏杆贴去的大红纸张。
那是红榜。
看红榜是一种有趣的经历,从校门开始,左边一直走去是高一的榜单,中午十二点多放学来的大部分都是高一刚开完班会的班级,一群看起来眼熟也不太眼熟的学挤在一起,从榜首往看,看见己的名字就仿佛考上状元一般,不仅要大声喊来,还要叫认识的学一起来看。
奈何校医院三人组平均身高不足170,站在红榜,除了别人的后脑勺,就只看见后脑勺。
“我怎没再长高点!”秦羲和扼腕。
“长高嘛,会有的,但是现在,我先找个地方待会,等人走开吧。”张若漪提议。
三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刚推开门,暖气扑面而来,张若漪打了一个幸福
的哈欠,走到料理台对里面的人说:“哥哥,三杯奶茶。”
卓文燮比了个手势表示ok,动作麻利的开始冲泡奶茶。
周晨对着料理台努努嘴:“院花,你哥哥怎回事啊,怎他不是在书店打工就是在奶茶店?”
“书店打工是资本积累,奶茶店打工是技术深造,卓先生啊,是一心一意要当甜点师的男人。”凌澈把奶茶放在桌上:“妹妹没事的时候记得来给你哥哥捧场。”
“卓先生要成为甜点师,那凌先生你呢?”秦羲和咬着吸管问:“怎说也是市局六的校霸,跟在大甜点师身后听起来不太体面。”
凌澈冷眼看他:“跟屁虫再不体面,也比喝奶茶还咬吸管的卷毛小矮子要man一点。”他大手在小卷毛头上狠狠地抚摸了几:“就你这样的,篮球场上我一掌按翻。”
秦羲和气红了脸:“我不信,你吹牛!”
“管你信不信。”凌澈嘟囔着,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摸一章。
☆、寒假
在奶茶店待到三点钟,外面的红榜已经没有人看了,三人收拾好东西去,周晨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张若漪和秦羲和被红灯拦在了马路另一边。
“院花,我真的,很娘吗?”
“咦你怎会这想?凌澈胡说的。”
秦羲和没回话,等红灯转绿的时候,他说:“才不会被按倒,我会长到一米八五。”
“当然啦,相信你。”
看完红榜回去就是正式的假期了,不过看起来众多的寒假作业也不是那让人愉快的样子。张若漪打电话给妈妈报告成绩,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其实她知道奶奶家的座机号码,但是却不敢拨打。
她又给爸爸打电话,接电话的仍然是秘书小姐。对方在电话里优雅地表示己马上就要班,老板在外差,事电话关机,“联系不上张董呢,小姐有什事的话我以转达呢。”
“不用了,谢谢。”
张若漪心想,不需要了。
她在纸条上写:好厉害啊阿若,考了全市第189名,再努力点就以把名字写在红榜第一张了哦!
然后纸条折成了星星,星星扔进了瓶子,瓶子锁进了柜子,柜子里满了年心事。
张若漪的寒假过的委实不算愉快,市局六似乎真的拿到了课改的风声,组织了全校学的全科补习,就为了在寒假期间给学拔高提——据说开学后还有一次全市模考。
补习期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于场地因素和隐蔽的考量,寒假的全天补习是按照“习室”的形式进行的,依托在学校周边的习室,白天学生以习之名,行上课之实。
高三学生这时候还没放假,高三的老师轮班来偷偷给高一高二讲课。很多高三学生在这时为了备战高考,也会在白天的课结束后到习室来上习。
因此晚上五点补习班课后张若漪经常会稍等一会,和卓文燮一起吃晚饭。
这天她照常在奶茶店等卓文燮和凌澈过来。两个哥哥也不知道怎回事,好像没半点高三生的紧迫,旁人放了学要回家上习,要继续习室补课,他要奶茶
店打打工,要在街上左逛逛右逛逛,偶尔还会拿点书籍杂志偷偷来卖。
不过那杂志他俩不让她看。
嘁,不就是男生都爱看的那种,美女、沙滩、大长腿。
把最后一本卖给隔壁桌,凌澈双手插在卫衣前面的大袋,坐来卖了个关子:“妹妹,猜猜天赚多,猜对了,我请客,猜错了,你来。”
张若漪才不傻:“我不猜,也是你请。”她吸了一珍珠,突然听到卖去杂志那一桌传来一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