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
他说:“回来。”
三年里,阴半死听过这把嗓音下过无数指令。
他说“割”,就有人对阴半死举起刀子;他说“剐”,一张渔网就把阴半死从头到脚罩住,又紧紧勒起来;他说“剜。”,就有人在火炉里先烫红了钩子。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顺利地推行下去,过程顺滑到不会出一点岔子,也不会遭受一丁点拒绝。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就意味着将有某种苦难加注在阴半死身上。如今这个年长的阴半死回忆起他来可谓恨之入骨,但对当时的阴半死来说,对他只有畏之入骨的份。
现在他说:“停下,回来。”
阴半死怕到细细的手脚都在打颤。
他不敢不站住,他不敢不回头,他也不敢不迈动自己哆嗦的两条小腿,一步一蹭地重新挪回那间地牢。
那人收回了目光,没有多看阴半死一眼,甚至都没有因为阴半死的逃跑行为对他加注什么惩罚。
幼小的阴半死对此庆幸无比,而成年的阴半死感到再深刻没有的侮辱。
你会因为一个箱子摆得不是地方打它骂它吗?就算你真的负气踹了箱子一脚,难道你会指望这个箱子记住教训,下次别碍事吗?
——活物才需要被惩罚,人类才需要长记性。而在那人眼中,阴半死恐怕连个会喘气的生命都不算,对他而言,刚刚所做的事情大概只等同于把一尊放歪了地方的铜鼎重新移回了原处罢了。
阴半死不是个生命,他只是尊长了肉和脚的药王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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