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照片虽然大多模糊,但能看出,图片中的季晨已经不再是干干巴巴的小不点、小豆芽了,他长大了,至少得是近五年内的模样。
撕下最后一张照片时,何云起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从这面墙开始,他转过身,开始打量这个无意间闯入,或者说是被怨灵逼入的房间,这屋子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大不小,放一张办公桌,几个书柜,倒也是绰绰有余。
“那个怨灵……”何云起缓缓皱起眉,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他就是要让我们到这里来,让我们看到这个。”
季晨没有说话,而是一脸嫌恶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最上面的那张,是整面墙里最清晰,也是时间点上最近的照片,那张照片里,他站在何云起家附近的点心店橱窗外,看着里面的蛋糕,也正是因为专注,他没能发现近在咫尺的跟踪者,这张清晰的照片,已经能将他的上半身拍全了。
他居然有过离这人这么近的时候。
“这里面的照片,不全是你的。”何云起从里面挑出了一张,夹在拇指与食指之间,仔细端详了一阵,得出了结论:“这是岳景辰。”
季晨探过头,看了一眼,这也是张难得清晰的照片,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那灿烂的笑容却是怎么都遮挡不住,也难怪何云起能一眼就认出来,这么没心没肺的笑,还真从没在季晨的脸上出现过,虽然自从认识了何云起后,他确实变得爱笑了许多。
岳景辰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往的回忆突然被这根引线点燃,所有的线索全都在一瞬间串联了起来,季晨瞪大了眼睛,抢过何云起手中的照片,一张又一张的在眼前看了一遍,他的眼睛飞快地转了几轮,终于看向了何云起,一字一顿道:“这些照片……是顾千山干的,他从知道我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了心思要让我成为……”
“容器。”何云起补充道:“在追着你的过程中,他还错认了与你相像的岳景辰,所以……在岳景辰灵体的回忆里,他从颜培的实验室里翻窗逃走时,是真的没有死,颜培没有说谎,第二天赶到实验室时,他也是真的没有在楼下发现岳景辰,因为在岳景辰掉下楼的第一时间里,他就已经被顾千山安排人带走了。”
季晨立刻接上:“可顾千山没有意识到,岳景辰当时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转灵是必然失败的,长相相似,也不等于命格相切,转灵过程中,岳景辰被颜培耗空了的身体极有可能坚持不住,就这么没了……”
“可颜培是不知道这些的。”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他坚信岳景辰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虐待选择逃走,岳景辰一逃,他花费在他身上的所有精力和研究都成了泡影,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岳景辰找回来。”
颜培寻找已经不存在的岳景辰的过程中,恐怕也有顾千山和秦弦的助力,他们在暗处,有些事不方便操作,但颜培不同,他是明面上的人,无论怎么行动,都不会招来其它渡灵者的注意。
所以他们才会在事情败露后,设计将颜培也一并剪除,连完整的魂魄都没给他留下!
这么一个圆环,到这一步才算彻底理清。
“它是谁?”季晨突然问。
何云起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谁?”
“它。”季晨抬头,看向来时的门口,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追逐他们的怨灵早已没了踪迹,“它把我们赶进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这个么?那这些照片是谁贴的?”
何云起又将手里的照片翻了一遍:“不清楚,还得继续走。刚才姐姐打电话来了?”
“嗯。”
“我们得先把宁安前辈安置好。”何云起提出了目前最严峻的问题,“要对抗顾千山,还得看着他,对他对你都不好。”
季晨点头:“咱们先出去吧。”
没了魂魄的身体虽然还没死去,但也是极其危险的状态,这地方阴气太重,万一窜出哪个漏网的捡了漏,前辈的情况可就危险了。两人重新将宁安的身体架起来,慢慢往外走,这次季晨学聪明了,他将光球往高了安排,将照明的区域扩到最大。
可当他们踏出房门时,才发觉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一楼的空间依旧广阔,可这次不一样,灯亮了。是壁灯,安置在布满焦炭的墙壁上,颜色昏黄,没多显著的照明功能。山洞内部很阴凉,穹顶很高,空间正中央的灯显然是不可能从山洞顶端垂下来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像猜测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一旁墙壁上的灯,又亮了两盏。
再前进两步。
又亮了两盏。
壁灯昏暗,像初一暗淡的月光,但正好能照亮视野范围内的一点点,每往前几步,灯光便延伸一些,明明是环形的山洞,这灯也一盏又一盏的亮成了一个圈,但偏偏到了两人站在正中间时,最后一盏灯才终于亮起来。
“啪”地一声,电流交汇,发出轻响。
环形的另一侧,随着最后一盏灯的电量,显出一个人形来。
两人立刻警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影子抬起头,脸色晦暗不明,或者说,根本看不见脸色。
他的脸上带着一个毫无特色的面具,并不是为了凸显身份特别订制的,更像是路边随便找小贩买来的。面具上印着卡通人物的脸谱,嘴角扬着咧到耳根的、虚假至极的笑。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久久地凝视着,一言不发。
季晨反应极快,立刻甩开旄节挡在何云起和宁安身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眼前的人是谁,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两人的默契不必多言,但季晨还是低声叮嘱了一句:“有情况一定要先跑。姐姐肯定在附近了,保护好自己。”
何云起无声地应下了他的要求。
寂静的僵持持续了不知多久,对面的人才终于动了起来。
他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抬头,将目光从两人的身上,聚焦到了季晨一人的脸上。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像用枯槁的指甲剐蹭过腐朽的地砖:“来了?”
“秦弦换宁安,没得商量。”季晨干脆利索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见他没有给出反应,便补了一句,“这地方,除你之外没别人了。拖延对你没好处,别痴心妄想。”
清澈的声音与刚才枯朽的沙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连面具人自己都觉得听不过去,他突然笑出了声,笑声从那廉价的塑料卡通面具后穿来,透出一股难言的湿闷感。笑声在空荡的空气中不断回响,在这样的夜里,格外瘆人。何云起甚至怀疑面前的东西恐怕已经不是人了,鬼气森森,实在是令人不舒服。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面具人的声音穿透面具,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