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将陛下的未来昭示给在下。大人请看——”
看什么鬼东西?那球说不出的让人不舒服,乳白的表面灰蒙蒙的,里面似乎满是雾气。浓雾在水晶球内缓缓滚动,让迭戈想到该死的大雾。不光是眼前的水晶球,马特神官本人也够奇怪的。据迭戈所知,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把自己关在船舱里,未曾露面,眼下却眼袋浮肿。为了掩饰虚弱,神官往嘴唇上涂了唇蜜,那让他更加怪异,看上去像个无人光顾的魁梧男妓。“我相信神官,您有话直说便是。”迭戈坐直身子,决心不再瞅那玩意儿一眼。“未来彰显眼前。”马特神官没听到似的,他转动肩膀,镀金象牙手杖继续在水晶球上方虚画圆圈,太后倒看得十分认真。她神情木然,眼中倒映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水晶球,像个身患白内障的盲人。
“虽然大神官恭迎神子的时刻仍未到来,但在今日,帝国的主人将在事实上终结战争,让千万人免受战火之苦。大神官通过水晶球告知,伟大的苏伊斯让他看到,皇帝的旗舰驶入朦胧的雾海,威尔乘坐火鸦拉拽的黄金战车,飞抵云端,为自己的后嗣送上祝福。他金色的车轮下,长河蛇一般弯曲,向满是雾霭的北方延伸。神鹰从天而降,它从蛇颈之中啄出一颗红色的宝石,拍打火红的翅膀,飞向火鸦战车。神谕所指,再明显不过了,公爵大人。”马特神官微笑。他收回权杖,望向迭戈胸口的燃鹰家徽。
“赢得战争的不是谁的旗帜,更加不是谁做下的梦。就算是大神官的,也一样。”甲板上的警铃声透过船长室的收音器传进来,装置是学士们的杰作,如今帝国最先进的战舰上多有配备。迭戈很高兴在马特神官脸上看到迷惑的神色。他立刻起身,向太后行了个军礼,推门而出。两边的圣殿骑士吃了一惊,迭戈不在乎他们在惊讶什么,快步将那晦气的地方抛在脑后。
甲板上忙碌起来,四面八方都是水兵赤脚在甲板上奔跑的声音。在甲板上根本见不到瞭望手。只有铃声透过雾气传下来,短促又急切,代表前方的战线业已混乱。迭戈抬头,大副已经站在舵手旁边,命令操帆手降下风帆。舵手稳稳掌船舵,保持原先的航向。划桨手停止划桨,江水拍击船身的声音渐渐缓和,战舰在减速,甲板上的水兵开始准备战斗。做得好,雾这么浓,战线散乱可能只是遇到了暗礁,实在用不着大惊小怪。迭戈抚摸下巴,走向船舵的方向。马特神官的圣殿骑士雾里长出来似的,嘁哩喀喳地追上来,抓住迭戈的胳膊。
“大人,神官大人尚未给您赐福。”
“开战在即,要是圣水能帮我把敌人浇化了,我现在就下去领受。”
迭戈的回应让大副和舵手发笑,圣殿骑士不觉得被羞辱,愈发急切起来。他握紧迭戈的皮护腕,迭戈正要挣脱,甲板猛然间剧烈摇晃,将马特神官的金属甲虫甩向舵手面前的围栏。栏杆应声破裂,木屑飞溅,击中迭戈的假眼,打歪他的眼球。迭戈无暇顾及仪表,呼叫水手长。“通知所有水手,准备甲板战!”犹豫之后,迭戈还是下定决心。“拨出三分之一的人手,务必保护好船长室。”“干得漂亮,大人,在您上战场之前——”接受马特神官的赐福是吗,蠢货!迭戈抿紧唇,走向断裂的围栏。就一位圣殿骑士来说,他的反应很快,臂力也足够惊人。迭戈探出头,端详握住栏杆的圣殿骑士。舰船还在摇晃,那家伙挂在栏杆上,像块发霉的熏肉,让人倒尽胃口。被他握住的栏杆发出痛苦的□□,姜黄的裂纹自他铁指间绽开,他沉重的身体每摇晃一下,栏杆就被挤出更多黄色的纹路。
“帮,帮帮我?”圣殿骑士仰望迭戈。笼罩甲板的浓雾随着撞击后的摇晃渐渐变得稀薄,迭戈现在可以清楚看到他山羊似的茶色眼睛,还有其中流露的属于人的慌张。迭戈蹲下来,向他伸出手。圣殿骑士一把握住,隔着厚茧,圣殿骑士的铁指依然戳痛了迭戈,他皱起眉。“霍克家的规矩,我想你的神官大人并不知晓。关于出征,霍克有两条铁律。第一,战争从准备第一桶物资之前便已经开始;第二,在鹰旗船上,霍克是唯一的主人。”圣殿骑士抬高视线,飞快地瞥了一眼。由于太后亲自督战,燃鹰旗帜让位于维瓦尔家的皮鞭战斧,燃鹰风帆也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绘有六芒满月的黄帆。他妈的,真是受够了。在神殿骑士口出狂言之前,迭戈扬起胳膊。圣殿骑士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迭戈猛地收拢五指,不教他如意。
“雏鹰过于鲁钝,需要更多教训才能学会必要本领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鹰会这么做。”迭戈站起身,拉起那块发霉的熏肉。“你可真沉。我当水兵的时候,第一份工作就是负责船锚的绞盘。”圣殿骑士踩住围栏被他撞出的豁口,拼命抬起他笨重的身体,根本没在听。迭戈不假思索,踩住骑士的胸甲,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第314章 帝国的远征(八)
艾莉西娅亲自爬上瞭望台。“跟白内障一样, 对不。”艾迪靠在瞭望台边上,大擤鼻涕, 粗糙的手指把瞭望台的木围栏刮出声响。“前面可是鲨齿湾,我能嗅出她的味道。你听,无数舰船的甲板在□□。”艾迪说着,仰起脸张大鼻孔。艾莉西娅瞥了他乱糟糟的鼻毛一眼,取笑道:“难怪我们会驶进坟堆里,都是因为瞭望手用鼻孔张望!”艾迪闻言把鼻孔张得更大,伸进小指大挖特挖。“咱们能抢下这艘船,全靠这对鼻孔。头儿,别忘了, 你许下的爵位美女, 咱可不想到冥河里享受哩。”艾迪低头端详他的鼻屎,平时挂在脸上的无赖笑容也在浓雾的侵蚀下消失不见。艾莉西娅趁自己叹气之前翻出瞭望台, 她往下爬了一段, 趁身体被主帆挡起来的机会,抱住桅杆深深叹息。
不像你呀, 艾莉西娅,振作起来, 船上这一百多号人, 还都指望你呢。她想空出手来拍自己的脸,但不能够, 环抱桅杆的手臂反而圈得更紧。艾莉西娅把脸贴到桅杆上,这样的话,脸上的水痕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艾莉西娅的叹息声在海风中颤抖,风帆懒洋洋地抖动着,本应日行千里的战舰像个重病的逃兵, 慢吞吞地往前挪。事实上,他们真的是逃兵。过去的一周里,诸神一定没时间看顾可怜的艾莉西娅,要不是被“海狼”号和“幸运王子”号撵在屁股后头三天两夜,他们也不至于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凶险的鲨齿湾。詹妮一如既往地对前途忧心忡忡,都怪那些荒唐的图鲁族传说,说什么鲨齿湾海底是怨灵的居所,暗礁就是它们的手脚,代替怨灵们将舰船拉入海底。切,就算真有仇怨,也是黑皮肤的图鲁人的过错,跟帝国人有什么瓜葛。“红鹰”号可是火红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