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用余光看了身侧一眼, 对于她默默蹭过来拽衣角的行为视而不见。

裴谨家在四楼楼，绿漆斑驳露出点点锈色的老旧铁门，门上绿色的窗纱也已经变了形色，隐约露出里面鹅‌‍­黄‍‍​色​‍​的门板。裴谨像是毫无所觉的拿出钥匙开了门，按亮了客厅的灯。

“没有拖鞋, 直接进来吧。”裴谨侧开身子，让出门口，让徐茵进门。

徐茵顿了顿, 挺直了脊背, 踏了进去, 像是迎着什么硝烟前进的战士。

屋里看起来异常简陋，发乌的水磨石地板，有些变色的白墙，裸露在外的U型节能灯灯泡散发着惨白惨白的光芒, 悠悠晃着一排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沙发，一个同样材质款式的老式茶几...

空荡荡的，像是没什么人气的出租房，徐茵尴尬的站在客厅入口，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和窘迫。

这里的一切，都在像她散发着拒绝的信号，这种感觉，从他说了那句半是邀请，半是告诫的话开始，这一路行来，周边的一切都在不断的不断的向她传递着‘不欢迎’这样的信息。

裴谨站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会儿，让她感受够了落差，这才开口，“家里简陋，随便坐吧。”

说着裴谨扭开了铁质吊扇的开关，呼呼啪啪的吊扇在客厅上方转着，煽动房间内空气的流动。

徐茵讷讷的走到沙发边，犹豫了一下，拘谨的靠着边缘坐下。

裴谨也不管她，径自去厨房拿出个豁了口的玻璃杯倒了杯凉白开，“凑合喝吧。”

“谢谢。”

......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裴谨都要笑了。

小傻子，竟然对他谢谢。

谢什么？谢谢他的凉白开，还是他恶意等着她知难而退的恶劣态度和做派？

有那么一瞬间，裴谨心里甚至不期的涌起一股子戾气，一股子想要不管不顾不负责，顺了她心意的戾气。反正是她自己非要贴上来，扒着自己这个火坑不放的不是么，那他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当好人。

他是好人么？他就是个一屁股破窟窿的小混混。

可是不行。

裴谨看着她糊花了的妆，还有那惨兮兮晕花了小半张脸的黑色，那里有一双黑白分明，闪着光的眼睛。

裴谨想，总算他还有点底线，没有坏到根儿上去。

“客气了。”

......

好一会儿，屋里除了电扇呼呼啦啦的电机和风声，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徐茵低头看着水杯，裴谨靠着墙，垂头看她黑色的发窝，看她光洁的额头，和高挺鼻梁上狼狈的黑，白腻的肩颈...

恍惚被那一抹白烫了一下，裴谨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12点了，索性直起身体，邀请道：“要参观一下我的卧室么。”

徐茵本就挺直的脊背，挺的更直了，偷偷摸摸，僵手僵脚的把水杯放回桌上，咔嗒的一声浅浅的脆响，“好，好啊。”

裴谨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多么具有影射性，只听话音，就跟某种隐晦的邀请似的。

可是再改口也来不及了，裴谨索性挑挑眉，也不解释，起身主动打开了客厅一侧卧室的木门。

“这是我的卧室。”

张一米五的小床，破旧的床头露着漆皮剥落后的木色，一排原木色的柜子，少了一扇柜门，墙角一张简陋的书桌，一把单调的椅子，然后就是墙角堆着的几个放满了书本卷子的纸箱。

徐茵站在裴谨的卧室门口。

裴谨大喇喇的走进卧室，爬上床，打开床头柜后的暗格拿出一个纸盒，行动间，床发出几下细碎的咯吱声。

“给。”裴谨从盒子里拿出几颗糖果，塞到徐茵的手里，满不在乎的调笑着，“大老远过来，也没什么招待你的，总不好让你白来。”

之后裴谨带着徐茵在他家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去洗洗脸吧。”参观的最后一站是卫生间。

木门隔开了裴谨的视线，徐茵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狼狈的惨兮兮的自己，还有点回不过神的样子。

没有卸妆水，徐茵打湿了脸，捏着用了一半的香皂，在手上搓出泡，然后涂抹在自己的脸上。

这是徐茵第一次用香皂洗脸，更别提用香皂卸妆。

白嫩的手指在脸上打着圈，白色的泡沫随着脸上的水珠沁到眼角，刺刺的剌剌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眼泪从闭合的眼睑向外流，一大颗一大颗的，本就哭了一阵干涩刺痛的双眼，更加难受了。

徐茵不敢停下，忍着酸涩的痛疼，一下一下的搓着脸，裴谨还在外面等着，她得快点。

前后洗了两次，脸上花糊糊的妆终于去了个干净，露出本来姣好白嫩的脸颊，徐茵取下水台上深蓝色的毛巾，捂住了脸。

‘这是，裴谨的。’

‘这是裴谨的家，她用的是裴谨用过的毛巾。’只是这么想想，就从心里往外咕噜噜的冒着泡泡，热气蒸腾的整个心尖湿湿痒痒的。

......

“走吧，请你吃宵夜。”裴谨看了眼她有些发红的眼圈，和额边被打湿的碎发说道。刚才在她洗脸的时间换了套衣服，短T五分裤，只是换了身衣服，就和之前闷骚调酒师的打扮判若两人。

徐茵自然没有反对意见。

两个人并排着，一路沉默的下楼。

裴谨所谓的宵夜是在千佛胡同隔了两条街的夜市街。

摆在马路边的小吃摊，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粉，裴谨还难得大方的买了10块钱的炸串和肉夹馍。

吃饭的过程两个人依然一言不发的，裴谨吸溜吸溜的吃的狼吞虎咽，徐茵一口一口吃的认真。

卖酸辣粉的小贩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临近12点，夜市上的人也不多了，他注意到这对小情侣全程一言不发的样子，只以为是小情人之间闹别扭了，在裴谨结账的时候，还热心的点了一句，“你女朋友长得可真漂亮。”

裴谨笑了笑也没回应，自顾自的付了钱。

徐茵看他的样子，因为这句话而升起的一丝热乎，瞬间又冷了下去。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从夜市街出来，裴谨在十字路口说道。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