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的炒菜声，混合着厚重的油烟味。

余奚影手里攒着自带的纸巾，时不时捂下鼻子。

“你还当过助理？”她有些心不在焉。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啦。”

一盘油汪汪的小龙虾上了桌，红的辣椒，绿的山芹，再搭配藕片和豆腐皮，一缕鲜辣的香气飘散在两人之间。

余奚影始终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今天的事你受委屈了，”陆振云看着她，“我这个当经纪人的没有照顾好你，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余奚影没有说话。

陆振云说，他后来私下里去找了沈延，他们谈了很久，最终沈延终于承认自己当时是因为一时脑热，才冲动做了错事。

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他愿意亲自来跟余奚影好好道个歉，并且请她吃饭赔罪。

余奚影听的无动于衷。

陆振云仰头闷一大口酒，接着双手用力搓了搓脸。

“我知道你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我也不多劝什么了，但不论怎样，这件事总得给你个说法，不然我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自从黎薇把你交给我的那一天，我就把你当自家妹妹看了，今天发生的事，我实在太痛心了。”

“我对不起你，也同样对不起黎薇的信任。”

……

看着一脸诚挚的陆振云，余奚影的表情也渐渐有了些松动。

半打啤酒下去，陆振云望着门口不间断涌进来的客人，小眼睛里闪烁着光，开始絮絮叨叨地怀念起自己当初刚入行时的光景。

大学毕业后，他阴差阳错踏入这个圈子，助理，宣传，经纪人，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

每天跟着艺人东奔西走，约采访，发稿子，面对过无数难题，也处理过无数次危机公关。

明明他一开始只不过是想要一份稳定而安逸的工作，而后来他时常早上醒来睁开眼，却忘记自己又奔波置身于哪一座城市。

但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忙碌与充实的生活，闲下来反倒浑身难受。

虽然偶尔也会有迷茫怀疑自我的时刻，但更多的则是打从心底的成就感。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点点红起来：“我真的很爱这份工作，也很爱世耀。”

余奚影被他大起伏的情绪弄得有些不自在：“……那你就好好干啊，加……加油。”

陆振云摇头：“我打算要辞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琛：为什么这章没有我的戏份？下一章给我点存在感。

作者：好的，安排。

第14章

“为什么要辞职？”余奚影大感意外。

“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是我的错，”他又灌了大半杯酒：“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肯定很生气很失望，现在去意已决，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向上面交代，但我也真的不想强迫你，毕竟你也是受害者。至于我，与其公司怪罪下来，牵连到别人，不如我自己先辞职……”

余奚影皱眉，嘶了声：“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吗？”

陆振云仰面，叹一大口气：“这部戏世耀也有参与投资，是公司下半年的重点项目之一。”

“不能找其他人来顶替我吗？公司里档期空着的艺人不是也挺多？”

“当初你这个角色，是我向公司​­‍大​​力‌​举荐，再三保证你可以胜任，一定能把这个角色诠释的很好……”陆振云别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余奚影想到，之前自己确实一直烦着陆振云让她拍戏来着，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那也不至于直接走人吧，要不我去帮你解释……”

“没事，你不用安慰我……我就是一想到我辞职了之后，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等着我……”

或许是说到动情处，陆振云忽然一脑袋磕到桌面上，竟开始呜咽哭起来。

余奚影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被吓了一跳。

“陆哥，你别哭啊……陆哥，陆振云……”

劝了半天也没用，他明显是喝高了，哭的全情投入，怎么也停不下来。

原来陆振云都已经结婚有小孩了，余奚影平时不怎么关注人家的私事，所以对他的个人情况并没有太留意。

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成这个样子，源头还是由她引起的，况且又触及到了亲情层面，余奚影实在没法再无动于衷。

周围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向他们这边，不停指指点点，她尴尬地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别哭了陆哥，你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哎呀快别哭了，我继续留下来拍还不成吗？！”

陆振云不敢相信般地抬起脑袋，很快又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委屈自己。”

“你不是说那个沈延愿意亲自来向我道歉吗？”提到这个名字，余奚影不禁撇了撇嘴，“不过吃饭就免了，只要他以后私底下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放心！私下里我肯定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接近你！”陆振云激动地拍着桌子保证。

顿了顿，他又小心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走了？”

“真的。”余奚影把纸巾给他递过去，“你赶紧把眼泪擦一擦，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丢不丢人你？”

陆振云胡乱抹了把眼泪，咧嘴笑：“那我……那我不用辞职了，我……我真的太开心了……”

笑着笑着，他嘴角抽搐两下，忽的把脑袋埋在手臂里，又哭了。

余奚影傻眼：“我不是都答应你留下来了吗？你怎么还哭啊？”

陆振云的声音隔着布料闷闷地传出来：“我一想到你这么完美的人，愿意跟着我混，我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连最基本的帮你控制情绪都做不到，害你总是和身边人发生冲突，我实在是太失败了，我没资格当你的经纪人。”

啊？余奚影莫名其妙：“我的脾气是天生的，这怪不到你头上吧……”

“不！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我的艺人足够的安全感，没能及时控制住你的脾气，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呜呜呜呜呜——”

余奚影没辙了：“行行行，你的错你的错。”

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值得哭的，都当爸的人了，你要坚强起来啊。”

陆振云一听，估计是触景伤情，哭的竟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周围对着他们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

余奚影无奈，也实在见不得人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好了好了，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少和人吵架，也会试着努力去和身边的人和平共处，多关心友爱他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陆振云抽抽噎噎，抬起泪水迷离的小眼睛：“你……你没有骗我？”

——

阳光刺眼，蝉声聒噪，滚烫的柏油路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