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灵通,人也机敏,也靠着贩卖消息得了不少好处。
此刻,夜深,正是他散播坊间八卦的时刻。
二赖子已成为座上之宾,他如同茶馆说书先生,被众人围起,还不时有人为他斟酒,他一杯接一杯,自是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尊贵感。
“那祁家二公子最近去哪儿了?”
“问的什么问题,耽误时间。”旁边好事之人十分不满,为二赖子又斟满酒,“上次花魁赛可是丞相家的那位公子拔得头筹,祁衍才揍人一顿?”
“这......不好说。”二赖子故作神秘,“不过,我可以肯定,那日他们打起来绝不是因为秦月。”
“那日捧秦月的另有其人。”
“呦,”好几个围观者发出异议,“那你说说是谁?”
二赖子这话已然添油加醋,不止描述了多少遍,他自然是要继续卖关子,他将手中的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举起来,周遭立刻有人为他满上。
毕竟那纨绔可是他们不少人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
二赖子刚想继续说,酒肆的门忽的开了。
一个绛紫色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酒客的视线当中,泛着黑亮的发束成反绾髻,别着低调的珠钗,掩不住她眉眼如丝。
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有眼尖的,尚未喝多的酒客反映过来,和身边人交头接耳:“是望月楼的秦月!”
“哪位是慕黄?”天生带着的柔软声调并不尖锐,本在这酒肆中占不到什么优势,但意外的让吵闹着的环境瞬时安静。
人们面面相觑,都在否定着自己的名字不叫慕黄。
“我......”二赖子在她巡视一圈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在这条街混的久了,身边的人都管他叫二赖子,久的他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
“还烦请公子随我去望月楼一聚。”秦月用帕子捂住嘴,似是娇羞,根本无人知道帕子下的她唇角未动。
言罢,她推门离去。
方才还安静的酒肆瞬时像炸开了锅,“秦月叫你去望月楼!”
“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周边的人已然开始道贺。
这飘飘然的感觉让二赖子又仰头喝下一杯酒,他终是知道酒壮怂人胆是何等感觉。
那可是秦月!
二赖子心思全然拴在小美人身上,根本无暇思虑其他,等他再意识清醒时,人已到了望月楼内。
丝竹声响彻在耳边,到处是莺莺燕语,小厮将他带到一间门房前,只要推开门。
他酒醒了些,忽然觉得有诈。
然而秦月不给他机会。
门就在他眼前开了,里面香气流露出来,萦绕在他的鼻尖。
秦月已然不见了踪影。
出现在他眼前的,坐在案后的那人,不是其他人,这人的名号,他刚刚还打嘴里提起过。
是穿着一身暗色蟒纹的,脸色不善的,祁衍。
二赖子酒彻底醒了。他刚想转身跑,没想到被引他来的那个小厮一脚踢进了门内,走时还不忘顺手把门关严。
“祁公子......”二赖子强扯了个笑脸,对着祁衍打招呼。
他觉得,自己今日是出不去这个门了。
果真——
祁衍开口道:“听闻什么消息,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他说完这话,没有再说。
二赖子看着祁衍从桌上随手拿了个物什,抛起又接住,冷汗从后脑不自觉的落下来。谁不知道这位在这街上,是个什么名声。
几乎就是无人能敌。
这种场面,二赖子觉得,就算是祁衍问他什么,他都不会觉得稀奇。
然而,祁衍问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
他问的,是一个更加不好回答的问题。
祁衍手中握紧了那个玩意儿,看向二赖子,问道:“在你看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自然是英明神武......”二赖子随口说着。
然后他的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这才看清,祁衍拿的是,一把匕首,那匕首镶嵌着宝石,同那刀刃都泛着光。
二赖子老实了。
他小心翼翼的,带着哭腔,毫无保留的开口:“街上......都是这么传的......”
二赖子说的事,一件件,一桩桩,的确全都是祁衍做过的。
三年前,一掷千金捧秦月是“贪恋美色”、和萧思不和是“嫉妒才能”、记仇将在望月楼闹事的人打的亲妈不认是“恃武行凶”。
祁衍一开始还听得认真,听到后来,不由得嘴角泛起冷笑。
他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办的事,会在其他人眼中,全然换了个样子。
比他想象的,更加恶劣。那添油加醋的事,经过不断的添油加醋,成为了那些人心中的该有的走向。
怪不得沈问歌说,外面传的那些话,她都不在乎。
祁衍收起那把匕首,指腹在宝石处摩挲。
二赖子还在说个没完,祁衍却不自觉的神游天外。
不知怎的,一双含着泪,惊慌的眸子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双眼睛里,情绪百种,却盛得满满的都是他。
她这样死命拉扯他一个,外面传的根本快要没有任何进取之心,做事荒唐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赶着他读书,赶着为他好。
只是......因为那一纸婚约吗。
“祁公子......”二赖子看着出神的祁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个地方,他是真的害怕。
然而,祁衍绝对是死了心不让他好过。
“平日里,你们可是在街头那家酒馆喝酒?”
“是。”
“带我去。”
“这......”二赖子哭都哭不出。
但还是没有办法。
以后要还想在夕水街上混,惹恼了祁衍,没有好果子吃。
他只能认命的带路。
完了完了。
他想。
今晚酒馆定是一阵腥风血雨。
然而,是他想错了。
祁衍在二赖子身后进了酒馆,自然是吸引了酒馆所有人的目光。他只是找了个角落点一壶酒,同时和酒馆里的小二说了些什么。
方才还在热烈讨论二赖子今晚的事,自打祁衍进来后,没有人敢再言语。
有几个客人在这严肃的气氛下呆不下去,叫小二买单。
没想到,小二却说,这单,全由祁公子付过了。
“这......”酒馆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路数。
有大胆的,喝过酒的人,高声叫小二:“既然祁公子买单,那给我来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祁衍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可,只是继续一杯一杯喝着酒。
酒肆里并没有因为祁衍来了而沉寂太久,试探之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