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作息,亥时之前一定睡熟。唯独有一点不同,终于没人拖她起床了。
三思原本以为自己能美美地一觉睡到大中午,早晨响亮的鸡鸣没能把她吵醒,但到了卯时过半,生物钟自动开始工作,眼皮睁开的那一刻差点以为岑长望又要来掏她的被窝,迷迷瞪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下山了。
随便翻个身就会吱呀作响的竹床变成了上好的红木,床前有帘帐遮挡视线,床边的梳妆台上,铜镜光滑锃亮,桌椅板凳样样精致,活脱脱话本里大富之家的厢房。
三思趿拉着鞋子把窗户打开,窗外的天不似从前在山上那般清透明亮,外头的草木也不似山上的清晨覆满白霜,可铜壶滴漏上确确实实是卯时过半。春寒料峭,清晨的寒意顺着窗沿钻进来,她本想着是不是再睡个回笼觉,可被这风一吹,半点困意也没了,她认命地搓了搓手臂,关窗换衣,去庭院里习武。
半个时辰后,商家的小厮过来知会她去用早膳。
“你们老爷可到家了?”
“老爷昨夜晚归,知道姑娘来找,特请姑娘前去一同用膳。”
三思点点头,回房间取了卫三止的信,随小厮去了前院。
主人未至,饭厅里只有一个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正一手捧着碗喝汤。
三思迈进门槛,盯着那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男子,总觉得有点眼熟。然而尚未待她自己想出答案,那男子见到她走进来,眼睛一亮,呲溜吸进一长串粉丝,招着手,声如洪钟地道:“来来来,妹子,坐我旁边。”
三思拧着眉坐过去,仔细地打量:“你,你是昨晚那个……”
“对喽,妹子好眼力。”男子咬了一大口油条,再一大口骨头汤咽下去,满足地呼出一口气,一拍三思后背,“昨晚有缘一见,妹子好功夫,连我兄弟都没能甩掉你,明宗果然人才辈出啊。”说着盛了一碗汤粉,还特地挑了根大骨头,搁在她面前,“来来来,吃。”
三思被他那一掌拍得胳膊一抖,才拿起的筷子掉了下去,险些摔下椅子,但脑子里彻底清明了:“你和昨晚那人一块儿的?”继而四下环顾,“你们是这家的主人?”
“不是主人,我跟鱼头过来办事儿,借住的。”焦浪及道,“妹子不认识商前辈?”
三思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受人之托,给商前辈送信而已。”
焦浪及点点头,又喝了口汤:“对了,忘记自报家门,在下焦浪及,吃百家饭,学百家艺,无父无母,无门无派,就是兄弟多,看来今日又要添个兄弟——你叫什么?”
此人倒是坦荡爽朗,三思笑了一下:“我叫岑——”
“牛头!看招!”一只银色短枪飞射而来,三思蓦地向后仰身,银枪从她的发尾擦过,嗡地一声被焦浪及握住,力道大得让焦浪及整只手臂都发麻。
“大清早的,你有病啊!”焦浪及把银枪扔回去,连连甩手。
方才那声音来得突然,再加那银枪来势汹汹,三思只来得及赞叹那人内力了得,这下转过头去,便望见明亮的院子里,那接住银枪的男子白衣携着春风,满面笑容走来。
第9章 夜探府院话不投机2
来人一眼就瞧见了三思:“哎呀,真巧。”
三思见那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抽了抽嘴角:“……好巧。”
这时候,门外又来两个人,人未碰面先闻其声,女子嗓音明亮爽利——
“臭小子,在哪儿浪了一夜?”
三思望过去,见一对中年夫妇一前一后走进来,大约就是这家的主人,于是站起身。
虞知行笑起来:“婶儿,可瞧见那文房四宝?咱们的账算是清了吧?”
中年女子当先走进来,一把拧着虞知行的耳朵,咬牙切齿地笑着:“拿别人的东西来借花献佛,你娘怎么教你抖机灵的。”
虞知行叫着痛痛痛,飞快地挣脱了,嬉皮笑脸道:“天地良心,我娘可没教我抖机灵,她只教我做生意。”
这时候中年男子也走进来,瞪了虞知行一眼:“回头让你爹好好教训你。”
焦浪及从那女子进来时便一直往三思身后躲,奈何块头太大徒然掩耳盗铃,此时见那中年男子发话了,叫了一声:“商叔。”然后转向那在虞知行身上拍了一巴掌的女子,小心地赔笑道,“月姨,今日不回娘家了?”
易识月道:“该忙的都忙完了,就等明日出殡。”
商温奇看见了三思,见她不落坐,笑道:“今日有客人,见笑了。来,请坐。”
三思道了谢,与诸人一同坐下了。
焦浪及朝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立即有小厮上来把他那块桌面收拾干净,重新端了一碗汤粉上来,仿佛先前根本没人在这大快朵颐。
众人上桌都很随意,没什么礼节,商温奇介绍了妻子易识月。原来易识月是易老爷子养在叔伯家的小女儿,老爷子过世,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忙着娘家的事。大概因为伤心,她并不太愿意谈易老爷子的事,便吩咐大家开始吃东西,三思也拿起筷子。
焦浪及问那白衣男子短枪是哪里来的,后者说自个儿的趁手武器暂时离身,从朋友那里搞了个替代品来,然后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商温奇此番出行的见闻。
“对了,听说这位姑娘是从明宗下来的,说是有信带给我?”商温奇问道。
三思点点头,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晚辈下山不久,在青郡偶遇三指神算,受他嘱托,要将此信亲手交给商前辈。”
“卫三止?”商温奇放下筷子,直接把信拆开。
虞知行正喝汤:“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商温奇的目光在信件上一行一行掠过,看完末尾,笑了一下,“这人不着调儿,有什么闲事都想找人说一说。”
虞知行扬着眉,仰起脖子喝汤。
商温奇把信折好装回去,递给一旁的小厮,对三思笑道:“劳烦姑娘了。”
“不敢。”三思道。
商温奇重新拿起筷子,道:“还没来得及问姑娘姓名?”
三思微微坐正,礼貌地道:“明宗岑氏,名三思,‘三思而后行’的‘三思’。”
商温奇正往嘴里送汤,闻言顿住。
啪嗒,焦浪及嘴里叼着的半根骨头掉回汤里。
“噗——咳咳咳——”正在喝汤的虞知行忽然喷了半口出来,猛烈地咳嗽。
三思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易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