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欢身上移开。
军医煎药颇快,远洋船上空间宝贵,为了节省地方,随船的药品大多磨成了药粉,军医们早在起航前就按常见病症配好了药包,药包煎煮颇快,也就两刻的工夫,军医就怀抱食盒顶风冒雨地回来了。
药盛在将军罐中,暮青盘膝坐在榻前,将罐子牢牢地护在腿间,任船身如何倾晃,她始终死死地按着罐子,掌心的伤再次撕开,血染了罐身,她觉不出疼,也觉不出烫,只是守着罐子,没使汤药洒出一滴来。
梅姑收功之时,步惜欢心口那妖异之色褪了几分,船身依旧晃得厉害,他昏睡着,无法喝药,暮青便索性将汤药含入口中,缓缓的给他渡了下去。
药香弥漫在帐中,苦意入喉,暮青坐在榻边握着步惜欢的手,望着他苍白的眉宇,轻声道:“阿欢,说好三五年的,你可不能骗我。”
梅姑不忍,叹了一声,转头望向西窗,她又想骂贼老天了,可日月斗转,亘古不改,老天早就看惯了人世间的生死悲欢,岂会有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今夜大浪滔天,吞日蔽月,莫不是地上的生灵苦苍天已久,要把这天给翻了不成?
暮青面色不改,目光不移,就这么守在榻边,握着步惜欢的手,犹如一个在海上漂泊的孤独旅人,等待着天塌船倾,亦或风停浪歇。
天不会塌,船也未倾,风浪在大作了数个时辰后,终于停歇了。
暮青手心里的血几乎将她和步惜欢的手粘在一起,她站起身来,迈着麻木的双腿走出了屋子。
海天一色,灰蒙蒙的,风浪不知把船带向了何方,放眼望去仿佛身处混沌之中。少顷,宝船四周点起了灯火,仿佛星辰落入了凡间。
暮青下了楼梯,缓缓地走上了甲板。风浪过后的海平静得连一丝风也感觉不到,唯有被海水浸过的甲板透着腥涩的寒意。暮青在甲板上跪了下来,仰头望着混沌的天,她曾对元修说自己没有执念,但她撒了谎,她有。
若世间有时空灵魂,她盼世间也有天地神明,能够听见她的祷告——她愿将余生的岁月分一半给阿欢,与他携手此生,不求长生共白首,但求作伴赴黄泉。
暮青向天一叩,长跪不起,雨后的寒意冷剑般刺着她的额心,一道金光忽然从海面上升起,照亮了半寸甲板。
暮青一愣,抬头望去,只见金乌东升,茫茫海面之上,万丈金光勾勒出一座岛屿,那岛横卧在远方,形似一尊卧佛。
一道佛偈声自岛上而来,越过茫茫汪洋,穿过日光洪流,洪亮如钟,震人心神。
“阿弥陀佛——”
第五十一章 血浓于水
暮青猛地抬起头来!
山金海阔,一叶小舟自漫漫金辉中摇来。
魏卓之闻声而出,率众将匆忙赶来,正撞见暮青从甲板上奔来,她一向冷静,从未这般失态,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快迎!是空相大师!”
空相大师?!
魏卓之一惊,空相大师带着太上皇出海云游列国仙山,一去五载,杳无音信,怎会在这片不知名的海域出现?
这稍一愣神儿的工夫,暮青已奔至船梯处,显然要亲自相迎。
魏卓之急忙拦驾,“殿下且慢!昨夜风浪大作,不知将咱们卷到了何处,来者只闻其声,尚难辨身份,还是命探船前去较为稳妥。”
“……好。”暮青应了,她有多确信那是空相大师的声音,就有多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当年,生父出家,步惜欢放心不下,命一队侍卫暗中保护,侍卫们缀在空相大师和恒王后头,一路跟到了星罗。
出海那日,魏卓之点海船物资相赠,空相大师请魏卓之转告在暗处的侍卫们莫再跟随,并托魏卓之呈上了一封奏疏。侍卫们不敢自作主张,依旧乘船远远地随护在后,奏疏倒是加急递入了宫中。
信中只有一言:万发缘生,皆系缘分,缘未尽,自再会。
步惜欢见信后在承乾殿内坐了一夜,破晓时分下了旨,召侍卫们回了京。自此之后,山海迢迢,空相大师和恒王便一去无踪,二人云游到了何方,路上有何见闻,是否尚在人世,一切皆杳无音信。
五年了,暮青从未想过与二人还有再会之期,更别提在这等生死关头再会。
这也太巧了。
魏卓之命一艘巡洋舰并二三十艘鹰船迎着那一叶小舟而去,暮青又回到了船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海面,仿佛注视着内心渺茫的希冀。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期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