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办公室里,刚发现越辞山“遗书”不久的我惶惶不安,坐在医生对面问他,那做什么可以叫他有所留恋?医生坐在桌子后面,手指交叉托着下巴,说:“几乎一切。
只要能让他把注意力和感情放在你身上就可以。
比如跟他交谈、发出声响、要他做事……”他沉吟了一下,“还有就是,让他标记你。”
“……标记?”“是的。
这是上次你来的时候,提取信息素跟他做的契合测试。”
他从手边拿了一张纸递给我,继续道,“属性相合,契合度S等。
你也应该知道,‘标记’对于双方的本能吸引性吧?何况是这样高的契合度。”
我从纸上抬起头来看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结成“标记”,信息素相融,彼此染上对方的味道。
在那之后我将永远成为拉住他的那根绳子,成为刻在他本能里不可割舍的挂念。
我看着医生,很认真地问他:“如果他不愿意标记我呢?”他起身,转到里间的保险柜里取出一支未开封的冷藏针管递给我:“这是越辞山的信息素。”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自愿的话。”
我知道强行发情会很难受,标记也会很疼。
但我还是把那支针管接过来了。
xxxx年xx月xx日跟越辞山结婚已经137天。
分化期结束,我发情了。
从前和现在,越辞山骨子里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人。
强行发情真的很难受,他还是没舍得放着我难受,他还是妥协了。
但他……没有完全标记我。
我注射了他的信息素,他也在我腺体上咬下许多次标记,也跟我……但是他没有在里面成结。
他分明就是还没做好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准备。
他……是不是还没有放弃寻死的念头?连标记也不行吗?连S等的契合度也做不到吗?我在发情期的高热里陷入一段段短暂又昏沉的睡眠,有时候梦里会出现幻觉,幻觉里他……冰冷冷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说话哄我,搂着我笑。
可挣扎着醒来时,他分明又好好的躺在我旁边。
我怔怔看着,凑过去亲他,他就翻身搂住我,亲吻和爱抚一同落下来,和我度过又一次的发情热。
或许是发情期里过于脆弱的精神情绪和异常疲惫敏感的身体,我在睡睡醒醒中重复他的冰冷和温热。
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想:当现实和幻觉彻底分不清的时候,我也会死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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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x年xx月xx日跟越辞山结婚已经207天。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
忙着陪他,落下许多天没有打开日记本了。
比如发情期后,越辞山对我自然而然转变的态度;比如那天上午,突然请人辟出安装的康复室;比如他平静地跟我讲述那场意外;又比如某次清晨醒来后他坦然又坚决地告诉我,他将再次接受手术。
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很清楚。
我曾经以为没有完成的标记是他仍然迟疑的纠结,现在看来大概那才是最后坚定决心的温柔。
越辞山……越辞山那样的人,在决定向我妥协、敞开怀抱之前,是一定会先割裂那根不断拽着他向下坠的绳子的。
他太善良,所以舍不得拖着别人一同沉下去。
他在难过绝望和同我亲吻之间,只能犹豫挣扎,最后选择一个。
我逼了他一把,利用他的善意、怜悯、和丁点儿在乎去威胁他;他于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拥抱我,只哄我说别哭。
我常常想,越辞山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温柔,所以我不自觉地被吸引、甘愿一头扎进去沉溺其中;他也勇敢,所以我能得到一腔孤勇的回应、和许多许多的以后。
他进手术室的那个下午,医院外头天色阴沉沉的,厚重密布的乌云在窗外涌动,温和纵容地审视着云销雨霁前最后一场肆意宣泄的崩溃。
那天晚上,从越家大门到偏宅九百六十四步曲折的路径上,我牵着他往回慢慢走,他的手跟暖和。
暖黄的路灯不断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堆短,傍晚略带些凉意的昏暗寂静中,一切都变得叫人安心下来,每一步都能踏在实地上。
我那时候想:我再也不会害怕什么了。
我们看过烟花和雪,也听过故事和风铃。
这里不比帝都,雪落得很大,一树一树的银花;他握着我的手时眉眼浅笑里的纵容喜爱,远比身前夜空里绚烂的烟花更要摄人心魂;故事里的人被我固执地说成会永远永远在一起;门外的铃声轻声应和,替捉摸不定的风开口诉说。
我钢琴学的并不好,勉勉强强给他弹了半首曲子;之后他回送了我那枚戒指,和一个珍重的吻。
比很久之前梦里的那个还要温柔。
像是什么暗自许下的承诺。
越辞山似乎总是想着补偿「从前」,可是缘分也好、感情也罢,从来都没有什么错过迟到一说。
我们各自努力了那么久,好容易在一起的「以后」分明才是更重要的。
后来,越辞山依旧会好脾气地说教我的一些坏习惯,告诉我不要东西随便乱扔乱放,空调不可以调的温度太低,不许一次拆开太多零食吃不完浪费……其实我并不讨厌他说这些,从前没有人管过我,这对我来说是件新奇罕见的事。
更何况这个所谓的“家长”其实没有什么威信,无论听与不听都拿我毫无办法。
后来,不用每天刻意跟他作闹找茬后,我自觉收敛了性子,越辞山却开始得寸进尺故意逗我。
我想起结婚之前那次短时间内突击厨艺的失败,闲着没事重新开始祸害厨房,端着涂抹乱糟糟奶油的蛋糕喂到越辞山嘴边,问他好不好吃。
他嚼了几口咽下去,诚实回答我:不怎么好吃。
我气得把奶油糊在他脸上,他就开始笑,笑得收不住,把我扣在怀里按住手腕,让我在给他擦干净和被蹭到身上中间选一个。
后来,我们某次出去玩时,买回来一个内嵌浅红铃铛、摇晃时会发出声响的玲珑骰子。
我盘腿倚靠着沙发背上,把它左手倒右手地扔过来扔过去,抛得骰子不停作响,接着把两只手往沙发上一扣,问他要哪个?他端正坐在我旁边,先是摸到我的左手,又换到右手去摸了摸,沉吟着像是在试探比较一番,然后顺着胳膊向上摸到我的脸,凑过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笑着道:要这个。
后来,我的信息素里浸染上他的味道,他从身后拥过来嗅在我颈侧,我躲痒推开他一点儿,晃着双腿在日记本上继续写写画画。
我知道越辞山眼睛还没有好,况且就算他能看见也不会擅自打开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