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旭离开后霍菀才从床上坐起。她还有些余惊未了，也不知道郑旭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把滑落的衣领拉起，愣愣的坐在床沿。

这晚郑旭没有回来睡觉，而是在书房搭了个小床，在那里过了一夜。

之后的三天，霍菀都没再见过郑旭。他很早就离开将军府，晚饭也不和霍菀一起吃，入夜后继续睡书房。

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彼此却连面都见不着。

下人们不知道两个人又发生了什么矛盾，只是见这个阵仗不像是小事，似乎比上次公主闹着要回家还严重，因为两人连架都不吵了，只剩冷战。下人们只能处处小心行事，免得再惹郑旭不高兴。

时间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霍菀虽然搬到了郑旭的院子里，结果还是和他分开睡，一切照旧，没有任何实质的改变。两人的关系因为郑旭那天的唐突，甚至变得更差了。

霍菀其实没有生气。几次同行她对郑旭多少算是有些了解，她知道郑旭不是那种下流之辈，那日会有那样的行径，多半是事出有因的。可郑旭未曾向她解释，也不愿低头认错，这才让两个人的关系僵持不下。

她想，如果郑旭不愿主动言和，不如她先开口化解。可是她一直找不到一个契机去和他说话，他总是像在躲着自己，不愿和自己碰见。

往常她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今夜她为了“活捉”郑旭特意等了很久。她坐在门边，竖起耳朵去听动静，结果等到自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回到了安平，梦见了霍安。

她在梦里急切的说她要找郑旭，问霍安郑旭在哪里。可是霍安说他也不知道，让她去问别人。她又去找于秀秀，于秀秀明知郑旭在哪里却不肯告诉她。她急了，扯着于秀秀的手说一定要见到他。

等她终于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已经是后半夜了。在桌子前趴着睡了那么久，脖子很酸，垫着脑袋的手都麻了。

霍菀从窗外望出去，外头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郑旭回来了没有，就算回来了，估计也已经睡了吧。

她有些挫败，自己下定决心要等他回来的，结果却因为自己的意志力薄弱错过了机会。悻悻回到床上，她的睡意已经褪去。红烛还没有熄灭，在窗边摇摇曳曳。

霍菀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胡思乱想很多很多。难道往后的岁月都要像这样度过么？虽然她之前说不介意郑旭娶新的夫人进门，但真有那么一天，当她看到郑旭和爱的人情投意合，她真的能做到内心波澜不惊么。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霍菀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点，还有谁会来找她？

她有些紧张的盯着渐渐被推开的门，不知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的会是谁。明明应该是眨眼间的功夫，霍菀却觉得过了很久。

推门而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等了一夜的人。

“你……”郑旭见到坐在床上的霍菀愣了愣，“你还没睡？”

“嗯。”霍菀点点头。

“我见红烛还亮着，所以来看看……”把来意道明后似乎无话可说了，郑旭深吸一口气，“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霍菀从床上下来，“我……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

郑旭似乎没料到霍菀会拦住他。深更半夜的，她要和自己聊什么？

“那日的事……”

虽然霍菀早就释然，但毕竟还是觉得尴尬，她有些难以启齿，但勉强还是说了出口。

“哦，那日我昏了头，多有冒犯。”他道歉道得很敷衍，好像对那天的冲动不愿多谈。

霍菀看着他的背影，他拉开房门的动作很慌张，像是希望快点逃离这里。

“我们只能这样了么？”霍菀蓦地问道。她下意识的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们只能这样相处了么？”

在那日之前，他们明明还能斗嘴互怼，还能正常交流的。

这段时间的冷战让她很难受，除了郑旭，她在将军府里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她原以为常伴青灯是多简单的事，可经历了这十几天，她的想法有所动摇。

郑旭的背挺得笔直。他终于还是没有走出这间屋子，在门复又轻轻合上后，他叹了口气，显得有些颓然。

“最近事情有些多，我……”

他来到霍菀身边，眼里有复杂的情绪。

他说朝堂上朝臣们对他的针对，他说他对昏君治国的无奈。他说了很多平时内心的想法，说到最后，也许是情绪酝酿到位，也许是恰好拂晓将至，他和霍安坐在床沿，她仍有些稚气的脸上印上初晨的阳光。他看着霍菀，问道：“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我去行夫妻之事，你愿意么？”

“……”

霍菀在心里细细揣度他的这句话。他说“需要”，意思是这一切不是因为浓情蜜意，并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是有目的性的。

她的心被酸楚包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郑旭捕捉到她眼里的疼痛，他想，她果然还是不愿意的，她的心里多半还装着那个顾长生。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姑娘，明明知道顾长生不要她了，却始终不肯放下。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不必多想。”他怕自己太狼狈，但说过的话覆水难收，只好生硬的把话题岔开，“我走了，你再睡会吧。”

郑旭离开了。霍菀如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床上。她用锦被把自己裹起来，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才睡着。

这一觉睡到接近正午才醒。她简单洗漱一番，正准备出去找点吃的，郑旭从外头进来，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说：“我要去一趟桐庆。”

“我也去！”霍菀都不问他去那里做什么，路途有多遥远，她只想和郑旭待在一起。

郑旭抬头，眼里一闪而过一丝犹豫。他沉默了一会，说：“要走就快些收拾东西，天黑前要出发。”

☆、第 26 章

去桐庆是为了查赈灾银两不见踪影一事。桐庆和安平很相似，都属于物资匮乏，常有天灾人祸之地，当地的知县换了又换。今年闹了旱灾，百姓死了将近一大半。官员连连急报，就连皇帝听后也动了恻隐之心，吩咐立刻从国库里拨款下去。

结果呢，银子明明拨下去了，那头的官员却又来急报，说桐庆的百姓又饿死了一波，问赈灾银子和粮食什么时候能到位。

皇帝一听，气得猛地一拍龙椅，怒发冲冠的质问负责拨款的户部尚书，也就是李知豪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李知豪表现得很淡定，他说银子早就发下去了，十日前就该到桐庆。

皇帝盛怒，朝臣们谁还敢吱声。李知豪料定皇帝不能把他怎样，所以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环顾了缩头缩脑的朝臣们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人后的郑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