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摔，不能摔，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摔坏了遥控器会难过的。”她嘴唇不安地颤动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但嘴角上扬的同时,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别扭地拧着眉, 咬住下嘴唇, 竭力控制着嘴角的弧度。

即使过了这么久, 牧之华依旧是她不敢触及的存在。

她和牧之华本来是双胞胎, 只是刚出生的时候, 就落入了某个研究机构的手中。研究机构把双胞胎分成两组，用不同的方式培养, 希望从中找到引导人向某个方向成长的最好方式。

所以, 牧之华从小就被富裕家庭收养，接受良好的教育, 像大多数人——甚至是条件比较好的那一类人一样成长。

而何樱樱则完全在另一种环境下成长。阴郁、沉闷、压抑和暴力威胁, 笼罩了几乎笼罩了她整个一生。

那些人说, 他们想知道是什么引导人犯罪——或者说怎样引导人犯罪。

罪犯是天生的吗？杀人犯的孩子也有更大可能成为杀人犯吗？拥有着相同遗传因素的双胞胎，是否都有着不可控制的攻击倾向？

何樱樱和牧之华的父亲，就是杀人犯。她们本就无家可归, 顺理成章地成为研究机构的实验品。

只有知道了罪犯的成因，才能真正减少犯罪，这正是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何樱樱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远不只是减少犯罪，他们的目的只是最大可能地塑造一个人，制造他们所想要的机器。

在他们心中，杀人犯孩子的身份一旦暴露，免不了在社会中受到白眼，这对她们也是一种保护。而她们又对社会有着潜在的威胁，不如作为研究材料做些贡献。

这是极不人道的。可惜十八岁之前，何樱樱什么也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真的只是运气不好生在这样的家庭，以为一切的挫折都是命运的安排，却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完全处于其他人的控制之中。

而且有一个人，和她有着一样的起点，却享受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不是她不努力，不是她先天有什么缺陷，只是因为运气不好，才被人扔进黑暗的角落。

凭什么呢？

就像恶龙巢穴里那些复制体说的一样，为什么我们本来是一样的，我却承担着你所有的痛苦，让你一个人光鲜亮丽呢？

她理智知道错不在牧之华，可每次看到牧之华还是忍不住心酸，既是嫉妒又是羞愧。

如果当初被选走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好像没有摔坏，真是太好了。”何樱樱轻轻抚摸着遥控器的表面，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的细小泪珠被碾碎，看起来亮晶晶的。她这次已经能完美地露出微笑，面部肌肉毫无破绽，睫毛上残留的泪水也像是清晨的露珠。

这么长时间，她总算是有些长进，这种情绪终于不会太过长久地笼罩在心头。

以前的她不相信自己能取代牧之华，现在的她却有信心冒充一段时间。

她复活的目的就是复仇。她当初正是因为大闹了一场，才被机构盯上，当时机构就换了地点。她没办法接近机构，但通过牧之华却可以——牧之华的身边一定有观察者，特别是在她死后，一定会关注牧之华那边的反应。

既然知道牧之华在哪里上学，就可以找到她本人。只是该怎么样暂时处理牧之华，却是个问题。

她不能真的把牧之华绑架起来取而代之。但如果跟牧之华直说，一方面她并没有信心牧之华会帮她，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暂时把牧之华藏起来了。

打定主意，她第二天就退了房，又坑那两个年轻人买了张去牧之华所在城市的汽车票。

两个人恋恋不舍，非要她留下联系方式，说是怕她又出什么问题。

何樱樱知道他们是怕她一走了之，欠钱不还。但她现在确实没有联系方式，只能先胡诌了一个电话号码，又反过来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允诺不会亏待他们。

她人已经被销毁了，之前的社交账号当然不能再用。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细到每个小号都查，似不似还能留有一点私人空间。

她到b市的时候，正好是暮春时节，漫天飞舞的杨絮一股脑地往人鼻腔里钻，像是掐中脖颈的柔软的手，温柔地让人一点点窒息。

这样的场景，又让她想起曾经在那个酒店里看到的柳絮，像是对于死亡的预兆。

只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在这种天气之下，路上多的是戴口罩的人，何樱樱混在其间，也不显得突兀。

牧之华曾经在微博上po过寝室的图，所以要找到她的寝室并不难。何樱樱正犹豫是在她寝室等着，还是半路就拦截她，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接着电话往宿舍楼走，似乎是觉得电话里的内容过于隐私，她和同伴道了道歉，紧皱眉头，一个人往角落里走。

何樱樱状若无意地向她靠近，凭借自己超于常人的听力听见她刻意压低的声音。

牧之华虽然脸色并不太好，语气还是尽量平和：“你最近怎么这么久没有消息？”

“工作忙，嗯，我知道。”

“你来我学校了？”牧之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在哪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到。”

但牧之华很快又微蹙起眉，狐疑问道：“马上？可我还没……好吧。”

似乎是牧之华的男朋友。何樱樱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这个男朋友似乎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她不远不近地跟着牧之华，看她自己也满脸困惑，走到学校一个偏僻角落。

牧之华到的时候，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男子正焦虑地踱步，见到牧之华忙上前来，第一句话却是叫她快走。

牧之华脸色着实不太好看。男朋友失联多时，再次出现居然叫她快走，难道她就这么多余吗？

男子却没注意到她的脸色，抓着她的肩膀焦急地嘱咐：“你想办法离开，最好是出国，总之不能再待在这里。而且，这件事不能跟其它任何人说。”

牧之华眉尖微蹙，不解问：“离开？我去哪？到底发生什么了？”

男子也不好全盘托出，只叫她快走，其它的事自己处理。

“你疯了？我走了，我的家人怎么办？我的朋友怎么办？按你的说法我没办法再和她们再见了，是吧？”

男子嘴唇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知道他的要求无理，但他却不能让牧之华知道真相。

“因为有人对你图谋不轨，”何樱樱从阴影处走出，站到两人面前，缓缓摘下口罩，似笑非笑地瞥了男子一眼，“大概是你出名之后，你的狂热粉丝爱到想要杀掉你吧。”

牧之华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