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昏黄灯光下。
沈岁知闭着眼低着头,正是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她右手手腕被人不轻不重地攥住了。
沈岁知惊得差点把吹风机给扔出去,她倏地朝身后看去,看到晏楚和单膝蹲着,双眼微眯,正盯着她手臂内侧看。
沈岁知缓了半秒的神。
等等,手臂内侧?
她猛地想要把手给抽回来,但晏楚和难得强硬,根本不容许她挣脱。
他抬手把嗡嗡作响的吹风机关掉,随手放到一旁,然后示意她疤痕之上的那处纹身,不疾不徐地读出它的内容——
“Mr.Yan。”
他看向她。
“什么时候纹的?”他问。
满室寂静,沈岁知突然开始怀念刚才吹风机的噪音。
她知道这个纹身迟早会被他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快,她犹豫片刻,回答道:“去年,我生日那天。”
晏楚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当时纹身师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个纹在伤疤上。”
沈岁知说到这里,停了停,才低声道:“我说,我想告诉自己,我的痛苦已经被覆盖掉了。”
晏楚和松开了对她手腕的桎梏,指腹贴着那处粗糙不平的肌肤轻轻摩挲,没有任何暧昧意味。
他看到“Mr.Yan”的后面,还有一轮月亮。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注意到,沈岁知对月亮的格外偏爱。
“为什么?”晏楚和问她。
沈岁知没能理解他这问题的意思,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提醒:“月亮。”
这次沈岁知明白了。
她局促地避开对视,像是经过漫长的深思熟虑,而晏楚和始终耐心地等她给出答案。
半晌,沈岁知才重新看向他,声音虽轻但郑重:“因为我爱你。”
-
沈岁知不知道该怎么说。
太抽象了,她的爱、她的感情,抽象得她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更不要说是口述。
她闭上眼,干脆不再斟酌,用最直接的话语表达:“对我来说……你就是月亮。”
话音落下,沈岁知抿了抿唇。
“我讨厌白天,讨厌太阳,不喜欢跟别人相处,所以我就把自己藏在夜晚。”她说,“我看到的天空永远都是阴沉沉的,但是后来遇见你,就有了月亮。”
晏楚和抬起手,用指腹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嗓音低缓平稳,像是鼓励:“继续说。”
沈岁知感觉自己心跳快得要超标了。
她攥着自己的指尖,继续对他讲:“太阳太刺眼了,对我来说是压抑,我不能去直视它。而月亮不是,月亮……很干净,很平和,它会一直安静地看着我,我不用抬头,就知道它在那里。”
沈岁知说完这段话,只觉得前不着边后不着调,她不由懊恼地啧了声。
她低下头,有些烦躁地开口:“我说不好,我没这样跟人表达过,我的世界太抽象了,乱七八糟,我自己有时都理解不了,更别说普通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晏楚和,她是绝对不会说这些的。
她肯定会被当成疯子。
“你说你以前没喜欢过谁,我也是。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我还是有点儿搞不懂,我好像只学会了一点点……我就是想说……”
沈岁知语无伦次地说完,纠结好久也没能蹦出半个字来,文学功底全被她被扔干净了。
“我不会说。”她卡壳卡到放弃了,沮丧地揉揉自己的头发,“我不会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晏楚和见她这副懊恼的模样,原本没有想过要这么快软化自己的态度,但他只要看到她流露出半分难过,就会于心不忍。
他唇角微抿,没有开口。
沈岁知心慌意乱,生怕他说出什么冷冰冰的话来,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
晏楚和不经意触到她的肌肤,才发现满是凉意。他不着痕迹地拂开她,随后起身准备去调一下室内温度。
沈岁知跟着站起来,紧张兮兮地问:“你要去哪?”
晏楚和并没做出回答,他将她摁坐在床边,言简意赅命令道:“坐好。”
沈岁知眨了下眼睛,虽然嘴上不出声,但手却悄无声息地攥紧他袖口。精细的布料皱了起来,和她此刻的神情一般委屈。
其实沈岁知已经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到位了,只是垂下眼帘的片刻间,仍旧难掩那份失意,甚至在昏黄灯光下映衬得愈发明显。
可这份难得的示弱不但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反而莫名触怒了晏楚和,微冷的嗓音倏然响起:“坐好!”
晏楚和向来都是温和疏离的,原先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未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同她说话。沈岁知这是第一次见他动怒,惊得睫羽颤了颤,迟疑着松开手。
……就这么反感跟她接触了吗。
沈岁知局促地抿唇,双手无处安放似的搭在膝盖上纠结,没敢抬头看男人的脸色。
晏楚和知道自己本不该这样,他有想过再次见到沈岁知,要心平气和地同她就事论事,况且他终究比她年长五岁,不论凭涵养还是阅历,都足以包容她的不成熟。
但只要跟她接触,他那些理智与客观就被瞬间粉碎得丁点不剩。在感情面前没人能完全冷静,他虽然不愿承认,但这点由不得他。
“你当初有勇气拎着行李跑出国,现在为什么还要怕我走?”晏楚和扣住沈岁知的肩膀,俯身攥紧她视线,“什么都不跟我说,自己满世界乱跑,然后想回来就回来?”
沈岁知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她知道自己很多行为任性而荒唐,她根本没什么可以狡辩的,于是只能低声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为的太多事,沈岁知不敢奢望他还在原地等着自己,但他过去纵容她太多次,这次她想要主动去接近他,用跑的。
这声道歉落下余音,房间内只剩沉寂。
“沈岁知。”晏楚和突然唤她,嗓音很淡。
她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他无波无澜的眼底。
“我做不到像你这样,瞒着所有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两年,期间没有任何主动联系,甚至对在意你的人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说着,他手下力道微紧,长眉蹙起,“沈岁知,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为过不过分?”
即便是在过去,晏楚和也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这不仅仅是表达不满,更是种内敛的示弱。沈岁知倒宁愿他不理自己质问自己,都好过现在这样让她难受。
“我……”
她开口正要说话,不料眼泪掉得更快,她仓皇地抹了抹眼睛,但根本没能止住泪水。
“我没那样做。”沈岁知皱起眉头,边掉泪边哑声说,“我、我来见过你的……”
这回晏楚和不由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