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卷所绘龙尾轮廓之间轻轻滑过一笔填充纹路,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墨迹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最开始的浓郁逐渐变淡,最后越来越淡,居然像是被吸收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画完轮廓之后就这样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子尧难得露出歉意的笑,抬起手挠挠头,嗓音之中却难以掩饰与其笑脸完全不符的浓浓的失望,“也许真的是因为我画技不精……” 烛九阴看着站在桌边不停地挠头、不知是对结局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的少年眼角微微泛红,怔愣之后不禁感到莫名其妙,这孩子哭啥哭,这时候感到想要赖地打滚发誓杀尽天下秃驴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烛九阴吗? 扒拉在画卷边的龙爪松开。 “喂,小蠢货,我说你……” 当真菜得抠脚啊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菜得抠脚的绘梦师—— ……咦。 啧。 尖锐的指甲轻轻地戳了戳画卷边缘,就好像他这一戳是戳在站在桌子边、抬起手开始揉眼睛的那小孩的手臂上似的那样小心翼翼。 突然之间,烛九阴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因为他似乎在一瞬间猜到了自己的问题会得到的答案—— 原来面前这人类,好像真的很想将他烛九阴释放出来?然后?然后用真龙之力,将他想要救的那去世之人,从黄泉路上唤回……? 大概还是因为待在画卷里太久被灰尘呛傻了的缘故,见张子尧这模样,烛九阴有点心软。 ……心软。 他烛龙老儿,民间小本里的大反派,上古时期就存在的邪君,玉皇大帝的眼中钉、喉中刺,曾经腥风血雨放水淹城眼都不眨,如今居然对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心软了。 还是张家后人。 抬起龙爪挠了挠下巴,坚硬的龙鳞发出“刮滋刮滋”的声响,烛九阴想起,曾经听太上老君那个秃瓢说过,人老了以后就会不知不觉地变得心软…… 难道本君这是老了? 啊不,本君明明风华正茂…… 果然还是倾向于被灰尘呛太多年呛傻了。 “喂,小孩,不要沮丧。” 烛九阴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肚皮向上没羞没臊地在云雾中飞舞,此时他内心活动很丰富,所以声音听上去多少也有些心不在焉—— “本君早就听说你们张家人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连点龙笔搞不好早晚也要落入旁系他姓手中……你画不出来龙,其实本君一点也不意外,所以你也不要沮丧,何不顺水推舟,坦然接受家道中落、后继无人的事实?” “……” “怎么样,这样想是不是觉得开心许多?” “……”张子尧将点龙笔挂在腰间,“你这是在安慰人?” “难道不是?”烛九阴反问。 没等张子尧回答,只见画中墨迹忽然晕染开,那条龙的身影逐渐模糊。 张子尧似觉得惊奇般微微瞪大眼,随即便看见画中那模糊的墨点重新汇聚,紧接着那神貌俊朗的高大男子又出现了,他坐在巨松枝头,整理衣角。 张子尧:“你怎么变回来了?” “你既画不出来,又不肯给本君挠肚子,本君保持那副模样做甚?”烛九阴反问,“给你当宠物养么?” 真是一条赖皮龙。 烛九阴的问题张子尧回答不上来,因为这会儿他正觉得憋屈,闹不明白他凭什么画不出烛九阴的龙身。 而此时,只听见烛九阴在画卷里旁若无人地继续嘟囔:“你猜接下来点龙笔会跟谁姓?赵钱孙李王?本君喜欢钱,听着就吉利,像是能做大事的姓……” 张子尧听着烛九阴在那碎碎念点龙笔改朝换代的事情,倒是也不生气,只是小心地捧起画卷来到窗边,将画卷放到阳光底下。画卷里的人猝不及防被晒了个正着,百年来被关在画卷里闷得快发霉,这么一接触阳光他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当场愣在原地。 “今天太阳不错,”张子尧双手撑着脸趴在窗棱上,“不能把你画出来,就带你晒晒太阳吧。” “你怎知本君想晒太阳?” “我爷爷还在的时候说,古物放在架子上久了,偶尔就应该拿出来晒太阳。” “你爷爷死了?”烛九阴的声音听上去挺可惜,难得有个上道的,怎么就死了呢? 趴在窗棱上的少年挑眉,伸出手戳了戳画中人的肚子,好脾气道:“……没有,活蹦乱跳的。他出远门了。北方‘不灭灯’传人给他递了帖子,请他去帮忙了。爷爷还在就好了,说不定他能知道为什么点龙笔没办法把你的身子画出来。” “你爷爷走前什么都没告诉你?” “没有,早说书房里有你这么一号人,我让毕文连这屋一起烧了。” “……” “开玩笑的。” “不好笑。” “不能把你从画卷中解放出来,对不起。” “……你这小蠢货,猝不及防一言不合就道歉,你以为这样本君就会心软吗?真烦人。” “嘿。” 说话之间,画卷中和画卷外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沉默,倒是难得不尴尬了。两人一人托着下巴微微眯起眼撅着屁股趴在窗棱上,像是猫儿似的晒太阳;另外一人懒洋洋地靠坐在画卷中的松树枝头,一双漂亮的红眼望着画卷中一个角落,也不知道若有所思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画卷中的烛九阴突然“嗯”了声,似乎有所闻般微微抬起头看向画卷外。 同时,从不远处张府大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将这份难得的静谧打破。 张子尧微微一愣,双眼睁开,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闹明白门外那是怎么了,随即便看见小丫头春凤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那张稚嫩的包子脸上双眼通红,见了张子尧,就像是见了救命稻草:“少爷少爷!不好啦!” 烛九阴惊讶道:“呀,你使唤的丫头也同你一样爱哭啊。” 不顾这画中赖皮龙的叹息,张子尧只管顺手将画卷卷起,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急死人的漫不经心模样,对扑过来的小丫头道:“怎么了春凤,外头怎的如此闹腾?” “少爷少爷,出事了,”春凤憋红了脸,“您还记得前些日子,子萧二少爷画的那幅《翠惊湖光》么?!” 翠惊湖光是什么? 张子尧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概是说那幅被吹上天堪比爷爷年轻时候《凤栖梧桐》的“翠鸟戏水图”,想必眼下也是他二叔为了给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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