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安,此刻又跳出一个妖媚绝色的师傅,公然朝自己挑衅。
有趣!
看来他陪伴守护出来的小丫头,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平凡不起眼。
她其实很有魅力,而发现到这点的,并非自己。
“师傅,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欺负随心!”随心不满地扁起小嘴。毕竟和纳兰仙相处有一段时间,知道他向来以他人不快为自己快乐。她才不会再上当呢!
只是抚心自问,这真的只是想欺负她吗?
“小气鬼!”纳兰仙邪邪地笑着,伸手捏住随心的小鼻子,“你一纸休书就想丢下为师,为师报复一下也不行吗?”
“什么一纸休书呀……”随心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嘛,”纳兰仙抬起头,笑得像只奸恶狐狸般别有所指地得望向骆星,“可能有人并不认为我们师徒是在开玩笑。”
随心猛然抬头,才发现向来笑容明亮的骆星居然沉着脸。
骆星见到随心无措的表情,就像被施了最神奇的魔法,瞬间展露出比太阳还明亮的笑颜,足以融化她所有的不安:“怎么了,随心?”
看到骆星的笑,随心才松口气。
纳兰仙眯细一双桃花媚眼,笑眯眯地望着骆星,当真是美得日月无光,人见人爱:“看来你的漂亮笑容是只为某人提供的限量品啊!”
骆星在这妖娆邪恶笑容中,已隐隐看出他的本质,不禁低头浅笑:“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随心左看看,右看看,抬着小脑袋在两个笑容灿烂的人之间来回望了半天,也不明白他们在笑啥。她忽然皱起小眉头,大喊:“先看看青雷的伤势哇!”
看来最厉害的小猫咪竖毛发威了,两人终于收起视线。只是期间不时眼神相撞,总免不了星光火硝从两种截然不同的俊美笑容中崩射出来。
十二年前。
他是越天城的继承人,聪明,出众,武艺高强,人人尊敬。
他也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幸福。
直到西院那一场大火,才明白一切仅是他的梦——和往常一样平静的下午,他带了年幼的弟弟去狩猎,居然一箭射到双雕。这是何等荣誉!兴高采烈得捧去西院,想得到娘的赞赏,却是雄雄烈焰。
他哭喊着,努力想扑灭冲天的大火,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能如何?
无数人围着西院,有娘身边的侍女,有他的奶妈,有院子里的下人……齐压压看着火焰吞噬掉房子,吞噬掉他的母亲,无论他如何哀求,没任何人理睬,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大火就那样烧到半夜。他哭得眼泪全干枯,跪倒地上。
身前走来几人,他抬头,是爹、大娘,还有从小陪伴他长大、教育各方面事宜的刀伯。
“爹!爹!娘……娘她……”
话未说完,爹突然起脚踢过来。他摔倒在地,以为只是一场恶梦。
那他最尊敬、最爱他的爹啊!
“不要再叫我爹,我没有你这种杂种儿子!我的儿子只有一个,就是白羽!”
一切恍如幻梦,爹的话他一字听不进去,什么母亲施巫术想害死大娘,什么自己偷练邪门武功残害白羽……什么叛徒!什么走火入魔!
什么什么!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娘是妾,所以常常提醒他千万别逾越,爹高兴最重要。他不是一直照做吗?照顾白羽,教白羽武功,不惹怒大娘,不让爹失望。所以爹才说他是越天城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继承人,可以把越天城推上顶峰!
一夜之间,天地倾倒,世界反转。
他们都说,他练邪功练得走出火入魔了。
是吗?他已经神智不清?所以才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无法理解为何每个人变得如此快?昨天还恭敬得伺候他,还开心地围着他说笑话,还赞赏得抚摸他的头……
原来,人心是如此脆弱的东西,一天的时间,便全部改写。
他们都说他是疯狂着魔的野兽,恐惧地不愿靠近。透露着湿重霉味的地牢,带着馊臭味道的食物,十二年来铁链枷锁贴身,终不见天日的黑暗,这样的地方,即使有委屈,又能向谁诉说?
反正,也没人会听他的话吧?
既然如此,就让他疯狂到底吧!
反正他们都说他是疯子、是野兽!只当他是个恐怖的怪物,却又不舍得杀他。因为他身上的高强武功——他们要利用他来获胜!
过去所有的信仰都成了黄尘中的一粒沙,从今往后,他连生存的权利都不再拥有,还谈什么越天城的继承者,谈什么将越天城推向武林第一?
十二年的春夏秋冬,他面前只有黑暗,无尽头的黑暗。
只有毛孔的感觉能让他知道季节的变化,春花、夏草、秋叶、冬雪,全部全部,从此都仅仅是一个名字。
他再也看不到。
谁才是着了魔?谁才是疯子?
是他吗?他们不都说是他吗?可为什么,他又能如此清醒得恨着?
娘的样子早已模糊,只记得那冲天的火焰与铺天盖地的绝望。
欲加之罪,百口莫辩。所以他也相信了,他真的是个疯狂的野兽、走火入魔的叛徒。
因为每个都如此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应该不会错的。
对……吧……?
青雷缓缓地睁开眼,几欲昏眩的呕吐感涌上来,他又闭上眼。好半天才缓和过胸口的那堵气,再次睁开眼。
“青雷!”
还没看清楚眼前是什么,就被一双娇小的臂膀搂住,紧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青雷,你没事了吗?你吓死我了!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把自己手中的刀扔出来救我们?!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去拼命?!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用看,他也知道,当今天下只有一个人在乎他的生死,只有一个人会为他哭泣,也只有一个人会在他杀光所有敌人后还要责备他,怪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是啊,那个唯一的人。
“对……不起!”
多日的昏迷导致声音早已沙哑不堪,可他知道那个人不会介意。也许他该告诉随心,这些来,他第一次说“对不起”。
而往后,这句话也永远只会对她一个人说。
但抱歉并未平息随心的埋怨,青雷抬起手,想抱住怀中的少女。
他不知道要怎样告诉随心,他是多么感动……
可就在他的手触及随心背部的瞬间,一把剑鞘和一段柔中带刚的白袖同时以速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拍开了他的手。
青雷这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一名清秀娃娃脸的少年和一名美若天仙的男子,正同时用一种极度恐怖的杀人眼神盯着自己……
虽然平生被数不清的人怨恨过,但这次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