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气力。
为了那人,她定会挣脱这具肉身,纵然魂飞魄散都无妨。
即便那人并不知晓她对其情根深种,即便那人心有所属。
她咬着牙,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岩石,少时,这乌鸦已无一根完整的骨头,她瘫软在地,凭着意志力用那破皮的双爪,一步一步地冲着那岩石走去,她重重地喘着气,原本乌黑的双目覆上了血色,每走一步便会掉落一片鸦羽来,漆黑得一如她最喜欢的暗夜。
——只有在暗夜中,她才能偷偷望着那人,而不被发现。
她用最后的气力撞上了岩石,这一回,这具肉身终是出现了破绽,她循着这处破绽,钻了出去。
她跌在地面上,思考着该如何行事才能达到目的。
她陡然想到一事,那姜无岐曾在乌鸦身上施了一个术法,那术法并未让她觉出异样来,可是追踪术?
倘使是追踪术,那她目前的方位已然暴露无遗,她不如在此处设个陷阱,就算不能取了姜无岐的性命,亦能对其造成一定的损伤,假设酆如归未死,且与姜无岐同来,由酆如归之前的情况瞧来,酆如归必定虚弱难当。
她瞥过一地的鲜血与鸦羽,磨了磨牙,轻笑了一声,心下欢悦,那酆如归十之八九会死在此处。
她红唇翕动,片刻后,便撑着受损的魂魄,远去了。
天上阴云密布,应是快下雨了,她行至集市,扫过往来的人群,后又朝着一在街角代写书信的男子,柔声道:“先生,奴家迷路了,看这天色快要下雨了,先生可否带奴家回家避雨?”
如同是要附和她似的,天边倏地一声惊雷,黄豆大的雨水随即坠落了下来,濡湿了她的发丝,以及一身杏色的衣衫,隐隐透出她姣好的身段来。
她无力再用那幻术,幻化出那咬春楼花魁的模样,但她原本的模样亦是娇俏可人,在雨水中更是楚楚可怜,勾人心弦。
男子因相貌尔尔,家中贫困,从无女子垂青,如今见得眼前这豆蔻年华的女子柔柔弱弱地与他说话,哪里能出言拒绝。
他快手收拾了自己的摊子,便撑开纸伞,道:“姑娘请随我来。”
女鬼含羞带怯地垂着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男子的住处是一破瓦房,狭小、逼仄,不如绕了多少个弯才至。
一进门,女鬼便试探着攀上那男子的双肩,面颊生红:“奴家方才一见先生,便对先生倾心不已,先生又是如何看待奴家的?”
男子从未尝过女色,哪里把持得住,当即粗鲁地吻了上去,又急色地去扯女鬼的衣衫。
衣衫一褪,他便急急地戳刺了进去。
女鬼半阖着眼,柔顺地被压在男子身下,一双红唇凑到书生口鼻,沉迷地吸食着阳气。
这阳气能够修补她受损的魂魄,她毫不留情地将男子的阳气吸得一点不剩,又将断了气的男子一脚踹开,才站起身来。
她走到屋外,淋着雨,以冲刷着自己虚无的身体,苦笑着暗道:还是与不喜欢的人交合要更为苦痛些,流血、断骨都算不得甚么。
她看都不看那具新鲜的尸身,快步隐入了雨帘当中。
第24章:黄泉路·其二十
这一日,天气闷热,梁景文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去院子里吊了一桶清凉的井水上来,冲了一回澡,又换过亵衣、亵裤,才睡下了。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却是发了个春梦,又是畅快又是难耐。
那女子花样甚多,不知从哪取出一条细细的皮鞭,时轻时重地抽打在他身上,抽了百余鞭,她又拿了蜡烛台来,烛火摇曳,融化开去的烛蜡盈满了烛顶,她手一倾,滚烫的蜡油即刻滴在了他身上。
一滴一滴,灼烧感催化了快感,疼痛与这极致的快感混在一处,便成了情趣,他一点一点地沉溺了下去,片刻,便再也觉察不到疼痛,只余下灭顶的快感。
他转醒时,天色方白,疼痛感却仍未褪去,浑身粘腻不堪,亵裤亦是湿了一片,他望着窗外一片绿油油的菜畦,回味着暗道:莫不是真的罢?
他坐起身来,欲要将身上的亵衣、亵裤褪去,却猝然发现自己的左腕不知何时被包扎了起来,他疑惑地扯去用作包扎的层层布帛,低眼望去,这一望,他吓得倒抽了一口气——他的左腕竟是被齐腕断去了,断口尚且渗着血,惨白的药粉浮在血水当中,由于失去了布帛阻挡的缘故,这血水便簌簌地流泻了下去,浸湿了他身下的草席。
他不住地眨着双目,但眼前的景象却半点不变,他试探着伸手触摸,只触到了一分,便疼得几近昏厥。
——是谁?是谁?究竟是谁胆敢斩断他的左腕?他又怎么睡得这样死,竟完全没觉察到此事。
他几乎要惊叫而出,但幸而他立刻思及了春闱,才得以及时捂住了口。
朝廷定然不会收他这般的残废,倘若他断腕之事为人所知,他非但无法在众人面前自处,连科举资格亦会被剥夺,这一生的前程便算是断干净了。
但殿试须得验过身,方能进得试场,纵使他如愿在春闱中夺得了会元,殿试恐怕是无望了。
他颓唐地跌倒在床榻上,重重地吸着气。
不多时,他又陡然坐起身来,双目大亮——是了,只消他能寻到那断腕,再延请一名医为他将断腕接上便是了。
反正他家中藏有万金,耗费上千金亦无妨。
他寻思着是何人断了他的手腕,又会将那手腕如何处置,却忽然想起了陆元柏。
那陆元柏失踪已有五日,失踪当夜,他与陆元柏一道饮酒,切磋学问,还谈及了些琐事。
及至月上中天,陆元柏才由其家中的一个小厮扶了回去。
当时,陆元柏喝得半醉,摇摇晃晃地扯着他的衣袂道:“景文,我们改日再举杯痛饮。”
陆元柏满身酒气,又因适才呕吐过一回之故,口齿间俱是酸臭,他厌恶非常,当即拨开了陆元柏的手,紧接着急急地后退了数步。
陆元柏见状,却是笑道:“景文,你嫌弃我不成?”
笑完,又发了一通酒疯,陆元柏才被小厮扶着,出去了。
次日,那小厮被发现昏死在距他的住处不过百余步的一处街口,而那陆元柏则是不知所踪。
那小厮签的是死契,陆氏夫妇没了儿子,将那小厮好生打了顿板子,直打得奄奄一息。
据闻,那小厮昨日已断了气。
陆元柏此人文采斐然,却是风流,梁景文起初以为他是甩开小厮,醉卧红颜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