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兰,甚至不敢呼喊对方的名字,可他越发不安,他想让李仲兰帮自己解开绳索,然后抱着对方赶紧离开,他不该让小狐狸深陷危险漩涡的中心。
此时,李仲兰目不转睛地锁定赵光义,一刻都不敢懈怠。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其实已经腹痛难忍,清冷的汗珠一滴一滴顺着他的鬓边滑至小巧的下巴上,继而又滴进尘土飞杨的泥地里,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时不时漆黑一团,他只得用力咬紧下唇,强逼自己清醒一些。
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万不能功亏一篑!
赵光义意识到李仲兰是始作俑者,只有杀了对方,对自己的追杀才能结束,可他一旦想靠近对方,便有数名傀儡拦住他,要命的是,其中还有元佐,这让赵光义极难下手,逼得他屡次退后。
赵光义的肩膀中箭极深,而且射进肩胛骨,几乎穿透左肩,况且昨夜他没有得到军医及时的救治,伤口有些红肿,导致半个肩膀都无法动弹,即便他右臂发力,也会牵动左肩的经脉,带来剧烈的痛楚。
动作幅度越大,痛得越厉害,所以赵光义的脑门上也全是汗。
眼下就是在拼体力和毅力,看对峙的两个人谁先倒下,谁就一败涂地。
李仲兰的腹部如一把无形的刀在切割他的皮肉,疼得他将嘴唇咬出血来,他本以为赵光义寡不敌众,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对方纵然受重伤,却依旧神勇,竟一直打斗到现在。
赵光义这边也不好受,他几度扑向李仲兰,却总被挡住,恨得他脸色乌青。
养虎为患啊!若是听话的小猫,就尽管让他举起桀骜的爪子,可李仲兰不是!他是想篡位的蛇蝎!
赵光义气喘如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奇怪的是傀儡们并未立刻刺杀他,他右手奋力撑地,一跃而起,再度举剑刺向李仲兰。
此时李仲兰的脑内轰鸣声一片,眼睛也被汗水浸得灼热刺痛,他身子摇摇欲坠,极欲倒下喘息,可脑中始终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呼喊:“不能睡!快除去赵光义!”
“兰儿!快逃!”耳边飘飘渺渺响起另一个急切的声音,似乎是庭阶在呼喊他,可一瞬间他脑中居然一片空白,只恍惚看见一道黑影掠至眼前,被一道银色闪电击中。
之后便是骨肉穿刺的声音,一道猩红的热血溅了李仲兰一身,他的心在急速冷却,凝神细看,赵庭阶仍旧被缚着双手,却将赵光义撞飞了出去。
随后,赵庭阶重重跌倒在地,他的左胸插着一柄利剑,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流出,迅速在地面汇成红色小溪。
“庭阶!”
李仲兰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全然忘了自己的疲惫和痛楚,化形飞到赵庭阶面前,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将对方的头枕上自己的膝盖。
随着法术的消失,□□控的人们都瘫倒在地,他们两眼呆滞,陷入短暂的混沌状态,过了一段时间才逐渐恢复意识。
赵庭阶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可脸上却挂着微笑,星眸黯淡下去,可是眼神极其温柔,他艰难地说:“快逃!”
李仲兰流着眼泪拼命摇头,他握住庭阶的大手,摩挲着那手心粗糙的茧,贪恋着最后的温度。
“以前我说要走,都是气你的,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他哽咽道。
赵庭阶苍白的脸上现出焦虑,他欲甩开李仲兰的手,却毫无力气,只能喘息道:“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不要!”李仲兰大哭,这是他最后一次对赵庭阶任性了,他俯下身,炽热地吻着庭阶的唇,原以为还有长久的温存时刻,未曾想是如此短暂啊!
庭阶却紧紧咬着牙,不想让仲兰得逞,可就在下一刻,他的嘴张开了,同时喉咙里迸发出一连串痛苦的悲鸣。
李仲兰吃了一惊,抬起泪目,发现赵光义已经折回,正冷酷地拔出赵庭阶胸口的长剑。
霎那间,李仲兰觉得那柄血淋淋的剑在剐着自己的胸口,他发出尖厉的嘶叫,面目狰狞地扑向赵光义,怒喝道:“我杀了你!”
赵光义却飞起一脚,径直踢向他破裂的伤口,将他重重踹到地上。
李仲兰呼喊着赵庭阶,又欲向对方爬去,他的腹部满是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庭阶的,可他的手脚被已经苏醒的侍卫摁住,再难动弹。
其他人也清醒过来,赵廷美和赵德芳发现赵庭阶瘫倒在地,震惊不已,奔过去查看对方的伤势,赵光义跌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悲痛欲绝的李仲兰,示意道:“断了他的手脚筋!”
侍卫立刻拿来匕首,扎入李仲兰纤细白嫩的手腕。
李仲兰呆呆地凝视着赵庭阶,他的心空了,对任何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只有突如其来的痛苦能瞬间引动他的神经,让他的表情发生急剧的扭转。
当青筋混着破裂的皮肉,被毫不留情地挑起、割断时,整个营帐内响彻凄惨的哀嚎声,可即便李仲兰身陷巨大的痛苦中,他也仍旧看着了无生机的赵庭阶。
那是他的男人,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人。
赵光义瞪着李仲兰凄楚的面容,心中五味陈杂,凤目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
都是因为这张脸!他要划烂这张脸,好让李仲兰再也无法魅惑他!
赵光义突然喝道:“拿匕首来!”
潘美踉踉跄跄递上凶器,赵光义手持匕首缓步走到李仲兰身边,后者虽手脚筋尽断,却仍想爬向赵庭阶。
“让他抬头!”赵光义命令道。
李仲兰的头发冷不丁被揪起,整张脸被迫高高仰起,面向赵光义,赵光义扬起匕首,尖锐的刀刃即将划过那张倾世容颜,可李仲兰仍竭力看着紧闭双目的赵庭阶,双唇翕动着,玉面滑过清澈的泪珠,紧蹙的眉间尽是哀思。
赵光义深深吸了口气,将匕首掷于地下,起身踱了几步,闭着眼睛喝道:“把人拖出去,执行火刑!”
潘美眼珠一转,附着赵光义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帝微微摇头,声音中透出一丝疲惫:“罢了,侧榻岂容异己酣睡。”
李仲兰被架出营帐,不久之后,他被捆在一根高高的柱子上,脚下布满柴堆,行刑官手执火把,等待皇帝发号施令。
一瞬间,李仲兰想起十三岁那年的冬天,那一树清瘦的红梅下,赵庭阶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高大傲然,不可接近,他装作不经意地与对方眼神触碰了一下,心房顿时乱跳一气,可对方却冷淡地收回视线,未曾对他留意。
那一天,月影浮动,冷香入席,在熙熙攘攘的宾客中,他那卑微的目光始终被庭阶所占据,当时他在想,如果他们之间能发生点什么可好?
怎也没料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相识没多久,庭阶就赴山南西道任职,他当时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