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就不信了，半年他还通关不了这个游戏。

封不摧安分了几天，没有再说伤人的话。这种程度的“温柔”已经让幽冥火足够惊喜，差点以为他已经回心转意。

幽冥火厌烦俗世的纷争，不想再去理会阴魂不散的皇帝，但又不想冒着惹怒封不摧的风险让火焰席卷天下。于是他离开了之前那个有着“武林盟主”意味的住所，重新找了一个山丘水秀人迹罕至的地方。

它是万物的宠儿，什么东西上手都特别快。只用半日，就搭出了一栋两层的小竹楼。还做了一把摇椅，可以供他们两个人一起躺在上面。

自从知道那个总是抢他身体的家伙并不是什么和他地位相等的主角，而是一个暗中潜伏的敌人后，封不摧就一直很小心。他的精神高度紧绷，因为回想之前——那个人大多是在他受到震惊或是心神恍惚的情况下趁虚而入。

既然那个人不是一个NPC，那么对于这具身体的掌控，封不摧才占有真正的主动权。

幽冥火抱着封不摧，躺在摇椅上，在还散发着竹子清香的小竹楼前晒太阳。

这个小山坡采光很好，又正好是春日。阳光温暖却不刺眼，让躺在摇椅上的封不摧昏昏欲睡。

这具身体在继母十几年的折磨下，早就一身病痛。但在阮矜言的记忆里，出了最开始几世会为自己治疗以外，后来都是放任自流——反正他也不会死，索性懒得折腾。

所以封不摧一来也没有为自己治疗。

所以这具身体很容易疲倦。之前封不摧来去匆匆，没有感受到这一点。这一次因为无法下线而被困在这里，反而尝到了什么叫做“春乏夏困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了。

阳光轻轻暖暖，摇椅晃晃悠悠。这种气氛下，人们总是很容易放松心情、敞开胸怀。

幽冥火心情显然很好，嘴角一直挂着小幅度的笑，就差哼个小曲儿了。

“这个地方很漂亮吧？”幽冥火说，“我之前找了好久。”

封不摧疑惑：它是什么时候找的？明明距他们撕破脸皮只隔了一天。

幽冥火见他疑惑，笑着为他解答：“你以为我每天晚上不睡都跑去哪儿玩了？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么？就算有，再好玩还能好玩过跟你一起睡觉？”

“你早就想来这里了？”封不摧问。

幽冥火点头：“穆晨钟曾经说，他想带着綦玉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两个人清净地过日子。我很喜欢他这个想法。”

又是穆晨钟。

若说幽冥火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无非是这两个人的原因——一是那个幕后的机会主义者，二是嘴上没把门的穆晨钟。

封不摧像了两个办法来面对现在的难题。他可以让幽冥火恨他，恨到亲手杀了他；他也可以向幽冥火诉苦，让它同情他因永生而受的折磨。他之所以还没有出手，就是在纠结到底该选哪一个。

“矜言，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就告诉我，我还有好多备选的地址呢。”幽冥火突然凑到他耳边说，“我都想和你去看看。”

封不摧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还是不忍心再去折磨它。

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话，说一遍就够了。

“若你早一点出现该多好。”封不摧悠悠叹道，“我尚可能有求生的欲望。”

“现在也不迟啊。”幽冥火听见几日来身边这人的第一句话，有些喜出望外，“我们可以一起做好多事情。”

封不摧揉揉它的脑袋：“你不懂。我已经很累了，走不动了。”

幽冥火故意只去理解他字面上的意思：“没关系，我走得动。我可以背你。”

封不摧在心中轻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缠着玩伴的方法也那么拙劣单调。

“可是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千篇一律，没什么好看的。”

“相信我，你会发现不一样的。”幽冥火信誓旦旦的保证，“一个人的旅途和两个人的完全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我已经看透人心了。”

“但我不是人呀。”幽冥火纠缠道。

封不摧：……他真的应该采取方案一吗？

封不摧看着天山的云，轻声问：“在你之前，我已经试过许多方法……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却没想到，现在连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幽冥火把脸埋进封不摧怀里，没有说话。

封不摧拂过他的一缕发丝，那缕黑白火焰化成的发丝乖巧地缠在他指间，可以灼烧万物的恐怖力量一点都不会显露出来。

“你为何不愿成全我呢？”

幽冥火闷闷地问：“你死了，我怎么办呢？”

封不摧的手一顿，想到一个他忽视的地方。

幽冥火还没有看他的记忆，所以也就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寻死，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它动手。所以它也就不知道阮矜言带着记忆轮回三百世，更不知道阮矜言的寻死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唯一记载了幽冥火力量的《异火录》，如今只有封不摧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只要幽冥火永远看不到这本书，它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强大。毕竟，魂飞魄散的人无法再回来验证。

这倒是一个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封不摧露出一个微笑，带着几分诱哄意味说：“那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你杀了我……”封不摧示意幽冥火不要打断，然后继续说下去，“然后去找我的转世——”

他在幽冥火怔愣的眼神中继续哄骗：“——像我养大你那样，养大我。”

“我这一生都过得极为痛苦，”在短暂的沉默后，封不摧解释道，“但如果换做你来抚养我长大，我想我定然不会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心如枯木。”

幽冥火没有说话，但封不摧看见了它的挣扎。

他再接再厉：“幽冥，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我的心就像太湖石，是漏的。你放进去再多的爱都没有用。”

封不摧用传销头子一样的语气给出最后一记暴击：“——只有一切都重新来过，我们才会有可能。”

幽冥火抬起眼来看他，浸了水渍的眼睛开始有不可置信却惊喜无比的光彩。

“这不是诀别，而是再见的伏笔。”封不摧诚恳地说。

就在幽冥火开始松动，即将答应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同时听见识海里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

“他在骗你。”

幽冥火一惊，手心上的那簇火苗瞬间消失。

封不摧咬牙。这个机会家，竟然趁他全身心放在当骗子的时候找到空子钻出来！

他有点可惜地看了眼幽冥火空荡荡的手心，然后假装愤怒：“又是你！”

幽冥火果不其然发问：“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