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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雷霆暴怒之后,他很快又后悔了:怎么就没忍住,又吓到他了!
功亏一篑。
一时间,门里门外两个人都沉默了,两下里都安静了。
“你什么都不说,到底让我怎么办啊?”袁华对着门,门里静悄悄的,他后悔了,不该口不择言,任脾气暴走的!
“……我……我不知道……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才想好好念书,想把你念过的书都念了,你就赶我走?!”袁华贴着门,声音带上了泣意,哭诉道:“你怎么能半途而废,不负责任?你怎么能因为我一时犯错就放弃我,不管我也不理我了……”
“老师——”袁华拍着门,像是在哄孩子睡觉,轻轻的,一下一下的,“你别气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过问你的私事,干涉你的私生活的,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以后不乱说话了,你原谅我……”
他已经道歉了,像条赖皮狗一样低声下气的道歉。
可韩斐依旧没有理他。
袁华有些绝望,看着冷冰冰的门,想着冷冰冰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他很绝望。
韩斐根本就是根捂不热的石棒槌!
不管他花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时间,一个不小心,他就烟消云散,绝情得像没有心,他连影子都不留下,连念想都不给他。
门再次被打开时,天已经大亮。
随着门开,袁华向后一倒,险些摔倒。意识到是门开了,他眼睛都没有睁开,先道:“老师,我错了,你别气了——”
X市的冬天很冷,夜里尤其寒冷,还好宿舍里有暖气,可即便有暖气,走廊里也暖不到哪里去。袁华还穿着昨天的衣裳,毛刺草般的头发被他刨得乱七八糟,面色灰暗,两颊绯红,显然他是冻狠了。
“……”韩斐看着形容混乱的袁华,意外道:“你等了一夜?”
“你哭了一夜?不,你没睡?”袁华看着韩斐越发苍白的脸,显得眼睛肿得过分,急道:“老师,你原谅我吧,我不懂事,我胡言乱语,我……”
韩斐摆手不让他继续说了,退了一步让开门,他将袁华让进屋。
宿舍里已经收拾好了,连课桌椅都摆回先前的位置,完全看不出他们昨天大闹了一场,怄了一夜气。
桌上的书翻开在袁华昨天被迫离开时候的位置,袁华眼睛一热,又想哭了,他怎么知道我看到这里了?
“老师?”
“洗脸去!”韩斐不太会处理这样的状况,他受不了什么人突然跟他亲近对他好,也受不了什么人跟他撒娇,何况袁华不是他班里那帮小姑娘,他是个巨大的萝卜!
韩斐放下背包,忍不住又叱了一句:“不会变通!”
袁华嘿嘿直笑,“老师……”
“傻样!”
“老师——”
“再吵!”
袁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捂着脸看镜子里的自己,止不住的嗤笑。这形象真的是太糟糕了,脸是灰的,黑眼圈重得像猫熊,头发也没个型了,他简直丑出人生之最。
可他很高兴,心里很欢喜。
虽然韩斐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淡淡的,可他们之间却和先前不同了。在吵了一架,不对,是他单方面和韩斐吵架,又冷战了一夜……这也不对,是韩斐单方面跟他冷战之后,虽然他们没头没脑的闹了一场,可他们却近了一大步。
他不问了。
不问韩斐为什么知道他的书看到哪一页,也不问韩斐为什么不理他、不开门,却摊开书摆好课桌,不问他既然准备着他回来,为什么又能狠下心,彻夜不眠,却又避而不见,也不问他大清早背着包要去哪里,有何打算,更不会问韩斐如果他不在门口,他会不会找他这样的傻话……
他什么都不问了,什么也不用问了。
因为,他理他了,他又理他、准他进来了。
韩斐不出门了。
二人同前几日一样,一个看书,一个画画,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争吵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袁华一夜没睡,现在又放下心来,看着书,不一会儿就松懈下来,爬在桌子上,他打起呼噜。
韩斐抬脸看了一眼,思量了一瞬,取下画架上的画纸,轻轻卷起来,放进身边的画筒里,那里原本空荡荡的,经过这几天,稀稀落落的已经散放了好几卷。
他又摊开一张空白的画纸,重新铺在画板上,拿着画笔,不时抬眼看睡着的人,并在画纸上涂涂抹抹。
不知不觉时间匆匆溜走,闹钟忽然响起,袁华蹬了蹬腿,韩斐连忙关了手机闹钟,匆匆取下画纸小心翼翼卷起来,藏进画筒里。
袁华这一觉睡得极香,却腰酸背疼,蜷胳膊缩腿使他血液不通,他筋骨都麻了。随手一推,桌上的书掉在地上,袁华醒了。
“哈……”袁华张着大嘴伸懒腰,睁眼一看,发现韩斐不在画架旁边作画,他急了!
“老师!”
“老师?”
“老——”
“喊什么,”韩斐失笑,手里还拿着毛巾从洗手间走出来,看他一眼又转回去洗手间里,道:“我又不会丢!”
袁华放心了。
不一会儿,韩斐整理好仪容,换好衣裳,见袁华还愣着发呆,指着窗外灰白的天,怪道:“今天年三十,你不回家吃团年饭吗?”
“不回去,他们一家三口聚着正好,我去给人家添堵。”
“……”韩斐一怔,跟自己好像。
其实,自打韩斌从乡下回来后,他每次回家都觉得自己是外人,打扰了人家一家子团聚。可他心里又清楚的知道,这想法不对。自己并不是外人,他也是父亲母亲的儿子,他是韩斌的亲哥哥。
他劝道:“那也要回去一趟,就算父亲是后爹,母亲总是亲的,弟弟妹妹总是无辜的。”
“你呢?”
“我?自然要回家的。”说话间,韩斐已经背好背包,天冷,他加了条围巾,驼色配着他浅淡的眼眸,恰到好处。他用眼神示意袁华,该走了。
“你要回家?”袁华匆匆撵出来,看着韩斐锁上门就走,追问道:“什么时候回来?那我怎么办……”
“……我就吃顿饭,”韩斐轻笑了一声,道:“我弟弟……他有点好强,不太喜欢看到我……”
“你还有个弟弟?”
“嗯。”韩斐点头,想起韩斌,韩斐略微蹙了一下眉头。他没本事,拿不出十万块,他不能把弟弟送进梦寐以求的学校念书。至于韩斌最终念了哪所学校,母亲并没有说。
自从他入职,就没有回过家。他和家里的联系不过是每个月的工资一到账,他就将整数转给母亲,他只留下几百块的零头充作日常花费,他也不知道家里欠的钱还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