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是他的全世界,涂抹画板上的白纸就是他的一切。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份或者才华,又或者像费函说的那样,这是“外挂”。可他愿意画画,为了画画,他废寝忘食,可以从早到晚不停挥动画笔,就像字疯子练完四大缸水,如同朝圣者永无止境的虔诚参拜。
就算他经常买不起颜料,他也没有师父指点。
说话的人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起身往窗口走,韩斐要跟去买单,却看见一只宽大的手掌,他不让他跟着。
韩斐以为对方看出他饭卡羞涩,心里不太痛快。他可以不吃不喝,可以挨饿,却不想丢人,不想被人瞧不起。
他不和同学室友亲近,因为他亲近不起,他回请不起,也因为还不起别人送的礼物。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费函却拿了一副空碗筷回来,夹了一碗拉条子推给韩斐,道:“一起吃,别浪费农民伯伯辛苦劳动的成果。”
不待韩斐拒绝,他又道:“汽水不用你帮忙,别盯着看了!”
“!”韩斐失笑,原来是点多了,吃不完啊!他看着费函一口咬掉半个肉夹馍,撑得嘴歪,更觉得有趣,这人怎么这么野蛮,没有半分艺术生的气质,更不像是艺术大赏得奖作品的原创。
“……”费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鼓着腮帮子含糊道:“没办法,那玩意不是谁都有的,你看你,一看就是情感丰富的忧郁型人才,画室就是天堂。我就不行了,画室太安静了,静得我狂躁。”
“你不喜欢画画?”
“喜欢。”费函道:“我喜欢画画,可我静不下来。就是……怎么说呢,气质不符。再说了,市一中出来的,哪里还有什么创意、灵气之类的!连传说中的张正义都销声匿迹了!你就不一样了,你就像是为创作而生的。”
“……谢谢。”原来是一中的!韩斐略同情看了他一眼,传说中那个是谁?他不知道,只拿起筷子,掩饰自己的害羞。
这不是恭维,而是称赞,发自内心的称赞,他心里有点高兴。
“……”
“……”
突然没有人说话了,餐桌上只剩下两人各自吸面条的声音。费函吃相彪悍,像刚下场地的斗牛,奔着跑着抢着才有得吃。韩斐斯文,吃饭像田边休憩的耕牛,细嚼慢咽的。当韩斐嚼完了面前那半碗碗拉条子,开始吃菠萝时,对面的费函也卷完了面前的盘子,吸管里发出空气被抽走的声音,他连汽水都喝完了。
“……”
“……”韩斐莫名觉出一丝诡异,他忽然觉得费函似乎在等什么,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嘴里咬着一口菠萝,他嚼也不是,吞也不是,静静的看着费函的眼睛。
那里面有两个自己,这感觉有点滑稽,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大师为什么总喜欢在眼睛上下功夫。
确实是窗口,他可以从这对窗子里看见自己。
那是和镜子里的自己全然不同的自己。
这个感觉很陌生,也很美妙。
“哎,我夸了你,你不是应该也夸我一句吗?礼尚往来对不对?哪怕……哪怕是敷衍我一句也行啊!”费函忍无可忍,哀道:“我好歹也帮你跑了一趟北京……”
“谢谢。”
“你……”
“你画得也挺好的。”
“我……”费函哭笑不得,真敷衍啊!他气馁抬手,报复般在韩斐的头上狠狠揉了一把,气急败坏道:“算了算了,你这一句还不如不说!”哪儿有人被要求说句好听的后,依然说出这样伤人的真话的!
费函默念着“你又把天聊死了”,大笑不止。认为韩斐和他本人一样,淡薄得像一缕清风,有点傻轴的天真,好听点是天真,难听点就是傻轴,又傻又轴。
第 2 章
第二章
“……”韩斐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一边抚平自己被揉得乱翘的头发,一边咬着菠萝看费函拍桌子。
菠萝心脆脆的,甜甜的,也酸酸的,却不涩。
费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乐了一番后,笑道:“这样也好,咱们去巴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至少我不会那么无聊了。”
“巴黎?”
“你还不知道吗?”费函见韩斐一脸茫然,拍自己的脑袋,邀请函还在自己宿舍里呢!解释道:“获奖作品的创作人可以作为交换留学生去巴黎学习三年。这次的交流会主要就说这件事,主办方出面组织这件事,并且他们愿意出资一半,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咱们只要……韩斐?”
“巴黎……”
“……”费函笑,就知道他也想去!韩斐已经激动得几乎喜形于色了!这让他看起来多了有些呆气,可他这才像普通人类嘛!费函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韩斐的印象,始终觉得他少了些什么,直到这会儿他才觉得韩斐齐全了!
这才对嘛!
喜怒哀乐,不一定言行于表,却必不可少,这是人气儿。
韩斐太隐秘掩藏自己的情绪,心里明明不愿意却不会反抗,他太云淡风轻,也太逆来顺受,连揉弄他的头他也没有任何情绪,他太淡定,不为任何事情所动了!
费函回想自己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当时也兴奋得什么都忘记了!
这样才是对的!
见韩斐吃完了,费函又自作主张,拉着他往宿舍楼走,打算好好跟这个“天才”笼络关系,道:“那里简直是天堂……”
“我……”韩斐忽然挣开费函的手,退了几步,眼底难掩喜悦,道:“我……我有事,先回家一趟……再见。”
“哎——”费函看着喜不自胜的人仓皇逃离,一阵好笑,罢了,改天吧!
韩斐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赶上公交车,他抓着扶手拉环直颤,嘴角不可抑制的往上飞扬,他可以去巴黎了!
他居然可以去巴黎了!
他热爱作画,虽然他的情况让他从来不敢奢望能够去巴黎学习。可现在……不一样了,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了学习的机会!
他真的可以去巴黎了!
又倒了一次公交车,在城北下车后,韩斐飞奔回家。
“哟,韩斐回来了!”
“咱们小区也出个艺术家呀!”
“韩斐给咱们长脸啊!”
“瞧这孩子高兴的!”
……
小区是职工大院,小区的楼是非常具有年代特色的旧式职工楼,纺织厂的老职工住着工厂的老福利房,这就是韩斐家的情况。
他家原来是不能分一套职工房的,由于合居的另一户在十几年前出国了,他家才从合居户变成了独居户。他去不起北京,因为来回的花销能用掉母亲一个月的工资,他必须能省则省,能不花就不花。他也拜不起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