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已经做好的午饭,从房里拿了两块点心就出门了。沉香与荨夏留不住,只好任由他去,至于这么急切的出门去做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只当他想要去玩儿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待买够了两人的吃食,时襄这才找人雇了顶轿子,来到了穆怀钦的家中。
他向来是到了这儿便推门而入,这次也一样,可当他手里抱着吃的,用身子轻轻撞开门的时候,嘴里的一句话还未说完,眼前的人就让他惊的睁圆了眼睛。
“穆大哥,你,你们......”屋内除了穆怀钦,赫然还站着昨日他们口中生了一场大病的陆筝。
穆怀钦没有料到时襄此刻会过来,放下手上才端起的茶壶朝他走过去,笑着接过那一堆不少的东西,温声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买什么好吃的了?”
时襄眨了下眼睛,喃喃答道:“茯苓糕,雪花酥,五丁包子,还有藕粉圆子和冰蜜茶。”
穆怀钦看他傻傻的模样勾了勾唇角,打开外面包着的那层淡黄色纸包一看,果然,满满当当的都是甜食。他笑:“买这么多,吃不完又得剩下。”
“不会,没有吃午饭。”时襄认真的摇了摇头,悄悄的瞥了一眼前面的陆筝,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穆大哥,你吃午饭了吗?”
穆怀钦一笑,替他理了一下散落在肩上的头发,同样小声道:“还没有,待会儿我们一起吃。”他顿了一下,柔声说:“不过我有些馋了,襄儿能不能去帮我买一壶酒回来?”
时襄被“襄儿”二字震的心里噗通噗通的跳,那么普通的字眼,从穆怀钦口中说出来仿佛滤过了世间最清澈的山泉,潺潺流入他的心间,将整个人都浸润的软绵绵的。过了好一会儿,时襄才愣愣的应下,走了两步后知后觉的回过神,软声问道:“要买什么酒?”
“对面巷尾有一家酒坊,他们的杏花酒很好。”
时襄听了,温驯的转身出门,走了一小段路又停下,转过头却看见穆怀钦正倚在门口望着他,见他转过来了便轻柔的笑了笑。时襄看了一会儿,也浅浅的漾起一抹笑容,揣着他的小钱袋买酒去了。
穆怀钦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渐渐收起脸上的笑,静默片刻,他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予陆筝,开口道:“清茶而已,不知陆姑娘是否喝的惯。”
陆筝怔怔的收回放在门外的视线,一时哑然,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穆怀钦竟与时襄认识,而且看两人相处的极为自然,更令她讶异的是,方才的穆怀钦很不一样,她虽没能看到他脸上的笑也能想到这人是怎样温和的神色。
原来他温柔起来是这般模样,连动作也变得那样轻柔,仿佛触碰的是放在心尖上的珍宝......
穆怀钦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去,看见她怔愣的神情眉尾轻轻一挑,问道:“陆姑娘怎么了,你与襄儿可相识?”
陆筝仓皇的摇了摇头,否认道:“不,不相识的。”
穆怀钦了然的笑了笑,淡淡道:“既是如此的话,还请陆姑娘喝了这杯茶便自行离去吧,穆某不知陆姑娘今日是如何找到此处的,但既已定下亲事了,陆姑娘不便停留过久,以免招了别人的闲话。”说道此处,穆怀钦悠悠的饮了一口茶,继续道:“适才陆姑娘说的那些话,穆某就当做从未听过,恕不远送了。”
陆筝面若桃花的脸瞬间变的苍白,听着穆怀钦的这些话紧紧的咬住了唇。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找到这里来的,也好不容易压下悸动将心里的话都说给这人听了,他竟一丁点儿都没有顾惜她的这份情。
明明刚才,他还那样温言软语。
“亲事已经退了,我......我对穆公子是真心的,穆公子怎能当做没有听到。”半晌,陆筝轻声开口,话语里氤着藏不住的失望与哀戚。
穆怀钦倒是不知此事,听她这么说轻轻一笑,想来时襄过来找他便是告知他这件事的。“好端端的亲事怎的退了,看来另一方并不懂得陆姑娘的好。”
陆筝脸色不太自然,忸怩着出声说:“不是他们,是我要求退婚的,方才我已说过了,陆筝心里爱慕的是穆公子,便不能与他人成亲。”
穆怀钦对上陆筝望着他的双眼沉吟下来,少顷,他站起身,正色道:“陆姑娘做事太草率了些,怎能轻易推掉你的终身大事,女儿家能寻得一户好人家是......”
“不是这样的,婚事是爹娘为我做主的。”不等穆怀钦说完,陆筝就把话夺了过来:“当时我心里没有人,如今,如今遇见了穆公子,这些都不一样了。”若是在成亲之前没有认识你就好了,可这些向来都由不得人。
穆怀钦静静的看着,待她平缓了一些才朝她安抚的笑了笑,低声道:“陆姑娘,你心里既没有那个人,当初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如今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多谢陆姑娘垂帘,恕穆某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为什么?”陆筝眼里已盈了湿意,定定的凝视着穆怀钦。
穆怀钦转过眼去,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他垂下眼角轻声一叹,低不可闻的叹息声中含着千回百转的柔软:“我心里,已经有挂念的人了。”
陆筝涂了丹寇的指甲不觉慢慢陷入柔嫩的掌心里,已经有挂念的人了,这一切好像成为了一个笑话。
“你对她的挂念,会有多久?”陆筝几乎是颤着声音问出这句话,如只是有倾慕之心,她愿意抛下女儿家的脸面去争得他的怜惜。
穆怀钦似是仔细的想了一想,然后轻轻的给出了两个字:“一生。”
陆筝身子一颤,猝不及防的被这两个字狠狠的撞在了心上,眼眶里的泪险些没忍住落了下来。这人当真是遇错了,她本想着退了婚事,向他表明了心迹便能有相守在一起的可能,殊不知穆怀钦早已有了放在心上一生的人。一生这个字眼何其沉重,他却如此轻易便道出了口,她终究还是来的晚了。
穆怀钦抿了抿唇,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又停住,最终落在陆筝的肩上,安抚着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陆姑娘,你我相识时间不长,很多东西只是一时而已,你早晚会觅得良婿,不必为我难过,不值得。你是一位好姑娘,今后的日子自己挑选是最重要的,不喜欢的话,不用一味听从家里给你定下的婚配。那桩婚事退了便罢了,对你也不无益处,若对方不将你放在心上,受苦的是你们两个人。”
陆筝仍噙着泪,低下头时的那一刻眼里的泪倏然掉落在衣袖上,脸上留下的泪痕如梨花带雨,让人疼惜。两人就这么缄默着久久不语,半晌,陆筝抬眸看了穆怀钦一眼,那一眼中有眷恋,有失落,亦有不甘。
穆怀钦任她这样望着,目光最终随着她出门离去的身影转了过去。直到那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