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俗剑被它吸引去了注意力,剑鸣声慢慢弱了下去。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恨阿遥不肯爱我,又爱阿遥不肯爱我,若是以往我定然不肯承认我已心动,只管把阿遥一杀了之,就可以按部就班地修行下去。但我那日既被人夺走了我筹谋多年的印章,又失去了杀死阿遥的机会,大道就在我眼前,可我就是迈不上去,我怨恨极了,又害怕极了。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可我已是魔修,难道还能再入魔一次?
“我先困于少年时被父亲当做修炼工具,又在隐忍多年反抗他时亲手弑父的心结,成了个视人如蝼蚁、如灵药的魔修,后困于所求始终不可得,我无亲缘、无挚友、无所爱、亦无立身之道,只有一条看起来还可以的捷径。我一无所有、身无长物,带着一手弑父的血从家里逃走,不知道是什么叫我一路还算顺畅地修炼成了化神,可能这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我讨厌一切美满,我毁坏它,我又假装造就它,让人为它动容感慨,这是我的‘我为一世’。谁都知道它是假的。起初我能骗自己,但我离开无亮城再次回到西雪山时,我被求而不得的逃避和怨恨同时俘获,我离开我一手塑造的西雪山,因而我获得了突破。”
“我在阿遥身上见到了我的一切求而不得,我为什么会不选择爱你,而是拿你去渡情劫?”卓远山说,“我当然应该爱你。”
第七十五章 切磋一
应遥在卓远山说到最后一句话前一直保持着洗耳恭听的神色,直到他冒出来一句“我当然应该爱你”才皱了下眉,微微向后仰了一**,不适地把嘴角往下挪了挪,神色变回了冷淡。
剑修有个十足的好皮囊,在他穷得两袖清风时,没少白天在食修开的店铺里打打杂混个自己和师弟师妹们的饭钱,晚上混迹凡人之间,再给师父捡回来的,不能修炼的孩子们挣点束脩和人脉,再随便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对付一晚。
他满城乱窜的时候也没少被人往身上扔个珠钗果子,也不乏爱慕他的人,但无论哪种都没有像卓远山这样,不仅把情爱当做必然要斩去的劫难,自欺欺人地先找个应该喜爱的对象出来,还要在对他好这件事上没完没了地自我感动,然后一旦发现另一个更适合他的人,就立刻转移对象的。
入世道剑修感情丰富,相比修其他道的修士也更容易被打动,但卓远山自从遇见他开始每一件事都踩在他的底线上,日积月累之下看着他就只能生出厌恶,哪怕他身上确实有不少值得称道的有点,能把无情道变成半个有情道也足以说明他的天赋,但应遥仍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看法。
“我不觉得你会把得道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卓宫主,”剑修冷静地说,“我若一直不回应你,你就一日不得寸进?我或许能充当个重要角色,但是说非我不可,您也不怕说出去贻笑大方。”
卓远山和他对视片刻,点头承认道:“如果只是这样,我应当不需要对阿遥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我既一生求而不得,在阿遥身上又怎么会有例外?”
应遥眉头微微一挑。
“非我道确实是与过去的我割裂,但割裂并不意味着要把过去全盘否定,我知道往日我犯下哪些过错,我告诫自己永不再犯就是非我,”卓远山轻声说,“我做一个粗陋的譬喻,假如我是那头向着山岭前行的驴子,阿遥就是悬在我面前的苹果,我往前走,而阿遥永不可得。”
应遥把手从救俗剑身上拿走了片刻,又握住它的剑柄,他神色冷淡地和卓远山对视,然后点了一下头:“所以你应该喜爱我。”
卓远山的蓝眼睛还是像藏着天与海一样漂亮,应遥看见他的白狼元神从识海里钻了出来,变成巴掌大小跳到救俗剑上,救俗剑被他柔软的肉垫踩着,发出了幸福而古怪的呻吟。
“但如果不是在与阿遥论道,我不会说应该,”卓远山笑了一下,“阿遥那么好,我很爱你,你想杀我吗?像上次一样给我一剑,不过这次不要再偏了。”
应遥的眉毛一点一点皱了起来,他当然不是没杀过已无反抗之力的人,那些罪无可恕的死有余辜,但卓远山……
卓远山并非没做过罪无可恕的事,那是他亲眼所见。
应遥意识到自己的犹豫,他猛地攥住了自己的剑,救俗剑被剑柄上的白狼踩得哼哼唧唧,过了一会儿才和他说:“虽然那时候我还没到你手上,但从你的记忆里看他也是个死有余辜的,阿遥想过许多次要杀他,事到眼前反而犹豫,难道是因为还有余情?”
“我不知道,”应遥回答自己的剑,“但我得杀了他。”
卓远山伸手抓住一个传讯符,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收起了面前的茶杯:“道场已经准备好了,”他说,“我好像还没和阿遥正经切磋过,阿遥想杀我告诉我一声就行,既然切磋的战书都下了,那就来试试。”
新准备的道场在一个山谷的上方,方笠抱着剑坐在附近的一个山头上,卓远山门下的人聚在另一个山头上,空中已经浮起了用于圈定道场的红色标志,方笠招手把应遥叫了过去,卓远山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收回自己的元神,落到了门人聚集的山头上。
应遥落到方笠面前,方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手去打,上了道场别想什么爱恨,当然,也别给自己留遗憾。”
应遥感觉他最后一句有点怪,他狐疑地看着方笠,方笠收回手重新抱住了自己的剑:“我去刚才露出奇怪气息的山峰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我心里还是不太安稳,等你切磋完先回山门,我得去找个人帮我算算。”
应遥只在峨眉山里泄露出奇诡气息时感到了一点不安,但现在一点不良的预感都没有,不是这件事和他无关,就是他修为不够感受不到,因此他稍踟蹰了一下,就劝方笠说:“师叔祖要是实在不安,不如先去寻人算算,我在这没什么大碍,就算是再打不过,转头跑了就是。”
方笠摆了摆手,他对应遥示意卓远山已经站在了道场上,把他转了个身向前推去:“不差这半个时辰,你去吧。”
应遥飞上道场,和卓远山分立在两侧,缓缓抽出救俗剑,对卓远山做了个请的手势。
数百米的距离在剑修脚下转瞬即逝,他的剑尖微微颤抖着指向卓远山的要害,舒展身体避开他的鞭影,自下向上一剑撩向他的咽喉。
救俗剑没有带起半点风声,但这无声的一剑只击中了虚影,卓远山手掐法诀挪到了应遥身后,被应遥避开的鞭梢灵蛇吐信一样向他卷去,同时另一道攻击性的法诀利箭似的射向应遥的肩头。
应遥手里的救俗剑转了一圈拨开鞭梢,法诀打在有灵气防护的剑脊上,又重新散为灵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