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庭中飞絮雪涌,一时间旋满阶下,又吹进帐来。放下一道绡帐,美人施氏在榻上打扇小寐,钗横鬓乱,额黄半褪,偶露一段玉臂,臂上金钏见松,隐隐起了凉意。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怪声嘶哑,扑翅棱棱,惊破辽西春梦来。
“多福多寿,十全十美。”
施氏梦醒,稍稍理鬓,整弄衣带,前去提了鹦鹉架,手掬谷料,任青凤低头啄食。她又偷偷笑问这灵鸟:“可还会说别的?”
“月乔!”
却是人声。施氏循声回望,果真是云琰。借着夕照,秋桐洒影,被叶影遮了左脸胎记的丈夫长身鹤立,有几分英伟。云琰一走出昏黑处,青凤便落去他肩头,欢快学舌道:“月乔!月乔!”
云琰从宴上大醉而归。
“原是功臣到了!”婢女瑞月殷勤扶进这八尺将军来。武将大多心气高。方才,他在席上所喝的酒尽是闷酒,所听的曲尽是闷曲,无限烦恼、万千愁绪郁结胸中,又是懊丧又是怅然,这会全吐露:“什么功臣,我世鸿不过是一介武夫,一个竖子!我十六岁时随父亲出征塞外,位在副将,四方压制,胸中才略不能施展得尽,思量功劳是沾他的光,受人奉承也是因他,如何能称伟丈夫!我前两日在马场又败给一个铁勒人,真真是丢尽了父亲的脸面!”
瑞月劝茶。云琰不接,歪身半躺下榻,醉颜酡红,左脸胎记愈发狞恶,反笑道:“你们女子如何懂我所叹的这些!铁勒,高车,丁零,回纥,尽是些柔然锻奴、突厥余种罢了。天子宽厚仁爱,而我只怕他们贼心不死!”忽又思忖一番,目光稍添三分柔情,“月乔,月乔……若是边关起事,天山雪寒,鸡塞路远,青凤多情,可代梅驿传你我之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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