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用,我在跑步机上练习,谢谢谢谢!”
下车后,看着那辆黑色宝马绝尘而去,程愫祎才又想起来,这是第二次坐这辆车了,却还是没看到那位神秘的司机长什么样……
时间滑至初夏,一天天热了起来。
顾宅所在是当地最老的别墅区之一,也因此最早抢占了最有利的地点。此处靠山望水,从风水上来说是片宝地,老富户们占据之后,除非因破产而无法维持,一般都不会迁走。
房子也都造得很好,只是年头长了,周围生态环境又保护得好,总归有些不碍事的蛇鼠虫豸。物业勤于杀灭,但又不敢用太重的药,以免影响了住户的空气质量,左不过每家的帮佣每年到这时要多费点神罢了。
这天晚上,顾宅厨房的粘鼠器上,粘住了一只小老鼠。
程愫祎到厨房倒水时看见了,跟毕秀珺说了一声。
她原以为毕秀珺会从容处理,没想到向来都大气又淡定的毕阿姨居然害怕……
顾家人少,帮佣除毕秀珺外,还有个主管买菜做饭的徐阿姨,以及负责清洁打扫的吴姐,她们和司机老黄一样,不住在这里,每天上下班,一早赶来,晚上离开,偶尔顾予纾需要夜宵的,毕秀珺自可料理。
至于修理的活计,叫物业即可;修剪外面的花草树木,有需要时请人来即可。都不是需要人常驻家里的。
顾予纾爱清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
他的身体状况终究是件需要保密的事,家里自然要杜绝人多口杂的情况。
此时看着这老鼠,毕秀珺自己既不敢靠近,想着叫物业吧,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犹豫道:“不然就放一夜,等明天徐阿姨来了再处理?”
程愫祎提醒她:“这个粘胶不知道够不够结实?夜长梦多,万一回头它挣脱了怎么办?”
毕秀珺顿时断然决定:“我叫奕擎来!”
程愫祎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只知道是个不认识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这不重要,因为没必要。
她说:“我来吧。”
毕秀珺奇道:“你敢?”
程愫祎点点头:“嗯。”她暗自苦笑。毕阿姨跟顾予纾一样,还是惯性思维地将她看作他们都更熟悉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那不是她好吗……
程愫祎小心翼翼地拎起粘鼠器。
那上面粘着的这只老鼠非常小,就跟一根小指头差不多大,所以但凡有些什么人注意不到的缝隙,它也钻得进来。
这条生命太弱小了,她不忍心伤害它,用厨房专用的大餐巾纸包着它轻轻放到了门外。
回头看看,毕阿姨已经不知忙什么去了。
她心里一动,跑回去解开徐阿姨今天收拾出的一袋子东西,都是过期的零食,好像听她说是准备明天碾碎了喂鱼和流浪猫去,程愫祎拿了些核桃、面包什么的回来,在小老鼠周围撒了一圈让它吃。
可是小老鼠可能吓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伤,半天都不去碰那些食物。
程愫祎叹了口气,心想这小动物也可能是因为怕她所以不敢吃,便起身进屋,关上门任其自生自灭了。
一回身却看见顾予纾站在那里望着她,目光里含着冷嘲。
程愫祎心一跳,脚步顿凝。
顾予纾讥讽地说:“老鼠都要放生,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做滥好人!”
程愫祎被他讥得窘迫,踯躅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顶住:“没、没滥好人啊,我、我是怕打死了它弄太脏惹出传染病,又怕它吃不饱没力气跑远,还回来骚扰我们!”
顾予纾还真没想到能让她憋出这么句狡辩,愣了愣,摇头轻笑:“还挺会说!”
程愫祎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纠缠她的“慷他人之慨”,这一点确实才是她更大的理亏,所以她连反驳都无从反驳,只能忽略耍赖。
每到此时,程愫祎就觉得顾予纾人真好。
因为默认他恨她烦她,她对他期待极低,但凡他对她不太坏,她就感激。
俩人言尽,程愫祎垂手想要等顾予纾上楼回屋了自己再走,以免在主人前先走不礼貌,也避开与他同路的尴尬。
没想到他突然又发问,而且是个很大的问题:“跟我说说……你妈妈吧。”
程愫祎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会对她妈妈有兴趣。
因为妈妈有精神病,顾家其实早调查过她家的情况,确认了不会遗传才让她进门的,但从上次谈到妈妈的状况,程愫祎已看出顾予纾对此并不知情。
顾予纾看她疑虑颇重,有些不情愿地进一步释疑:“我有点相信了,你妈妈应该不是坏人。”
妈妈……该从何说起呢?
程愫祎的妈妈是外婆家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儿,一直都是多余的那个。
外婆怀她时就不想要,毕竟家里本就穷得一塌糊涂,又已有了六个孩子六张吃饭的嘴,且儿女齐全,再来一个的话,无论是男是女都只不过是徒增负担罢了。
外婆怀妈妈的时候甚至还喝草药试图打掉她,最后没有成功,才不得不生下来。
就是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妈妈,后来被潦草嫁到邻村之后,便更彻底地失去了娘家庇护,也就尽在情理之中了。
程愫祎出生时,农村大多数人还是会顶着罚款、以及甚至不能上户口的政策,拼着生二胎三胎,但就算生弟弟的机会还在,她作为“没用的丫头”,仍是占着家里的口粮和照顾的人手,在爸爸和奶奶眼里,有她鸡肋,没她可能更好。
所以,程愫祎三岁那年不小心跌进雨季发大水时湍急的河流,爸爸是没打算冒险去救的。
幸好妈妈及时赶到,不假思索地跳下河去救她。
不知是施救过程中伤到的还是让过度担忧给刺激的,妈妈后来……脑子有时就不正常了。
后来程愫祎学到了一个词,叫“间歇性精神病”。
但就算学到了也没用,她们没钱去给妈妈医治。
妈妈其实很少发病,大多数时候她仍然是个非常妥贴的好妈妈。那一遭事发时,丈夫和婆婆的态度让她心寒彻骨,曾经被父母嫌弃的阴影卷土重来,她不忍女儿将她的命运重复一遍,从此对女儿护得更紧,疼得更深。
为了担心真生了个弟弟,女儿将更受冷落——尤其是担心自己生产和照顾婴儿时还有谁会顾着女儿,妈妈始终偷偷避孕。毕竟计划生育时代,农村比城里还要容易领到免费的避孕药。
她偷偷避孕的事被发现之后,不出意外地挨了顿毒打,此后更是零零碎碎的拳打脚踢不断。
好在虽然被强行停了药,要立刻怀孕也不现实,爸爸和奶奶虽没文化,也听人家说过,长期吃药后马上怀孕的话,孩子怕不正常,因而没敢马上让她怀二胎。
就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