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橘得令，从冰箱里翻出两个蛋磕进碗里，尽职尽责用手动打蛋器搅拌起来。

沈家的厨房用具比沈橘自己租住的小窝里齐全许多，流理台上摆放着厨房秤和各式量勺量杯。看着谢行舟再次用起度量工具，沈橘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做饭精确得像是做实验一样？”

他拥有让所有厨师羡慕不已的“神之舌”，却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做饭——明明直接用舌头试味能帮他获取食材更精准的讯息。

脑海中一瞬闪过跨年夜何觅问他为什么鸽了治疗的消息，谢行舟微微愣神，随即漫不经心笑笑：“每个人做饭习惯不同，好吃不就完事了？”

“说的也是。”沈橘歪了歪头，继续帮谢行舟打下手。

临近饭点，谢行舟的大作也完成了。元宝鱼、白斩鸡、龙井虾仁、三鲜锅……满满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大餐，看得庄女士赞不绝口。

时间差不多，庄女士上楼叫沈朝雨。听着楼上房门开合的声音，沈橘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伴随几声咳嗽，沈朝雨一身黑色盘扣唐装从楼上稳步而下。身形立如青松，眉目傲然清隽。像是一柄历经风霜的宝剑，敛了锋芒，却依旧锐气鄙人。

这就是名声斐然中外的一代山水花鸟画大师，沈朝雨。

沈橘端菜的手一顿，干瘪瘪叫了一声：“爸。”

沈朝雨握着自己妻子的手下楼，深邃的黑色眼眸扫过沈橘和谢行舟，注意到沈橘发色时稍一皱眉，最后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回来了？”

“嗯……”沈橘面对沈朝雨的时候多少还是气势不足，刚往后缩了缩，就被谢行舟悄悄抓住手腕。

谢行舟上前一步，仪态得体地微微颔首：“伯父好。”

沈朝雨已听庄女士提过谢行舟，短短几句话，可以看出妻子对这位年轻人很满意。沈朝雨倒是没什么多余表情，抬手示意了一下餐桌的方向：“你是客人还麻烦你帮忙准备年夜饭，实在失礼。空山新雨图确实有心了，谢先生，请坐。”

“能帮伯母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我的荣幸。”谢行舟从善如流走向餐桌旁，待沈朝雨和庄女士入座后，拉开椅子让沈橘坐下，自己才入席。

从沈朝雨“谢先生”的称呼来看，谢行舟已经感觉到这位父亲的不好对付。

沈朝雨先是喝了一口茶，视线随即落在沈橘身上:“最近都在忙什么……”

话还没说话，就被庄女士用手腕撞了一下。庄女士不太高兴地瞪他一眼，埋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吃饭就好好吃饭，提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大约也是想到上次就是在年夜饭桌上不欢而散，沈朝雨敛了眸色，最后只淡淡说一句:“回来就好。”

一顿饭不咸不淡，沈橘和沈朝雨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专心埋头吃饭。庄女士担任活跃氛围的角色，不停称赞谢行舟的手艺，还一个劲给他夹菜，沈橘和沈荇通通失宠。

饭后谢行舟原本还想帮庄女士收拾，被沈朝雨和庄女士一起制止。

庄女士的反应倒正常，沈橘只是没想到沈朝雨也会突然出声。然而让她更没料到的还在后面，沈朝雨起身走向楼梯，回首看了一眼谢行舟。声音云淡风轻，却让沈橘一下紧张起来:

“谢先生，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请跟我来书房一趟吧。”

比起满脸忐忑的沈橘，谢行舟像是早料到会有这般情景一样面色自若地笑笑:“好，伯父稍等。”

“等等，”沈橘拦住谢行舟，和沈朝雨对视，“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在客厅说，我也想听。”

沈橘是担心以沈朝雨的性格，若不喜欢谢行舟，可能会说出一些让人难堪的话。不管怎么说，谢行舟是为了帮她才假称是她男朋友，如果沈朝雨不给他好脸色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是不是傻？”未等庄女士出声，沈荇长手一伸将沈橘拉回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开口:“爸要帮你把关，你紧张什么？”

“可是……”从刚才沈朝雨的言行来看，似乎没多喜欢谢行舟。沈橘不知应该如何解释，下意识去看谢行舟，收到一个安抚她的眼神。

谢行舟笑容温和，经过沈橘的时候又垂眸扫了她一眼:“我先跟伯父上楼了。”看着沈朝雨领谢行舟上楼，沈橘跟着就想上去听墙角，却被沈荇一把拎回去。

沈荇对于沈橘如此担心谢行舟心有不悦，冷了一张俊脸，说出来的话却是冠冕堂皇:“帮妈洗碗，你想去哪呢？”

拎小鸡一样将沈橘捉进厨房，沈橘洗得心不在焉，胡乱将碗扔进洗碗机里就往外面跑。

沈荇简直痛心疾首，前段时间还乖乖倚着他叫他哥哥的妹妹，一转眼怎么眼里就看不见他这个哥哥了？

沈荇一颗妹控心在滴血，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沈朝雨能和他达成统一战线，让谢行舟知难而退。

☆、（28）

谢行舟在沈朝雨书房里一待就是两个小时, 客厅放着的春晚只有庄女士和沈荇偶尔看两眼。

沈橘捧着平板看C站拜年祭, 昏昏欲睡之际终于听见楼上传来声响, 一个激灵抬起头, 趿拉着拖鞋跑到楼梯口。

谢行舟跟在沈朝雨身后下楼, 两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看得沈橘心头一紧。

沈朝雨扫了沈橘一眼，在她跟前停住, 语气中似有叹息：“你也真是长大了。”说完, 径直走到沙发前, 在庄女士身旁坐下。

沈橘没明白沈朝雨这句感慨从何而来, 转头去看谢行舟。谢行舟正好也看向她，他的眸光在玻璃吊灯光晕下异常缱绻，带着细雨洒落春芽的柔软，看得沈橘一阵晃神。

这阵晃神中, 谢行舟轻轻牵起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开口：“我没事, 别担心。”

沈橘愣了几秒才想起抽手, 却被谢行舟一点点包覆在掌心，低沉动听的声音继续回响在耳边：“别动, 伯父伯母在看呢。”

果然, 沈橘一偏过头, 就看见沈朝雨和庄女士的视线都齐齐投向这边。见沈橘看过去，庄女士还招了招手：“站楼梯口干嘛，你俩快过来。”

任由谢行舟牵着自己坐到沙发上, 沈橘没忍住偷偷凑近他耳边：“我爸都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谢行舟笑着回她，“说你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让我多包容你。”

“你以为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谢行舟抿了抿唇，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一整晚除了眼睁睁看着妹妹跟别人跑了的沈荇心情不佳，气氛算得上是和睦，沈橘甚至还和沈朝雨说了好些话。

沈朝雨和庄女士没等到守岁便去睡了，沈橘捧着平板让谢行舟看她和褚云录好的C站拜年祝福。沈荇幽幽看了他们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