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文飞起一脚,踹在景生腿上:“小赤佬,赚这么多钱先买一辆给老子开开。”
“你有驾照吗?”
“滚。”
父子俩对着泥黄的江水说笑如常。
景生后来回想起来,总怀疑巨大的悲伤并不像影像或文字所表达的那样一瞬间击倒人,甚至不具备那种磅礴的摧毁性的力量,这或许是命运玩弄人类的狡猾之处。江水带走了他的母亲,也带走了他真正精神意义上的父亲,还差点带走了他自己,但对于澜沧江和两岸的雨林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砂砾,所有能形容情绪的词语像小石子一样沉在水底,慢慢被磨光。双彩虹也许暗示了什么,也许没有。那个黄昏晚霞漫天,黑压压的群鸟扑进雨林,山上升起青烟,不知道是野火还是炊火,像山岚一样模糊了一处。东文的酒窝里积了一层薄薄的夕晖,他笑得多,把那光一点点地挤了出来,竟有点容光焕发的样子。
但顾阿婆真正拿定的主意,没人挡得住。乡下推行火葬了十几年,也没能完全杜绝土葬,扬州去年开始有了大际遇,准备大发展,到处要修路,老徐家的祖坟得迁。徐家的后人们自然是不肯的,风水这个事不好提,封建迷信不占理,但起棺移骨毕竟是大事,闹起来叫做民怨,上面也不能置之不理。从去年折腾到今年,徐家在新的公墓区里得了块不小的地方,把三代遗骨都迁了进去。老顾头是徐家招赘的女婿,上过族谱的,自然也给他和顾阿婆留了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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