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不存在白,黑就没有意义。如果崔建军没有听见披头士的歌声,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团里吹革命歌曲。一旦领略过真正的音乐,他对那些千篇一律的旋律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这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期:他过早地意识到自己是一颗种子,浑身都是破土的热情,可若不想在寒冬死去,就只能默默忍耐直到春天来临。春天是个多么虚妄的词,歷史的气候不按时序更替,那些在1950年渴望解冻的人,二十五年后依旧没有等来春风,在这里,头脑发热的血雨腥风才是常态。这些苦闷没法轻易诉说,身边的人们还在沉睡或者装睡,叫醒他们太过危险。戴上耳机,暂时从红绿两色的世界逃离,补习班学的单词一个个从嘴里蹦出来,起码他还有事可做,已经很幸运了。
也不是没有人和他交流。他能和张领分享耳机,碰见刘悦的时候同她聊两句新近听到的歌。他借此试探过她的反应,刘悦没有对送磁带的事表示更多。「为什么我要帮他跑腿?我不是他的附庸,他要给你,那是他的想法,和我没关系。你是没去过好玩的地方吧,哪儿不比那些人进进出出的开会有意思?」
建军只能应和她,显然他们不是一种状态。刘悦很容易看到电影和书,窝在自己寝室当然比在父亲的办公室放松;不过这对崔建军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他以前也就沾过空军文工团的光,听几首古典乐。他没问的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你爸偏偏要给我?只是刘悦肯定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自讨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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