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点头:“是,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媚娘语气里多了一点感叹:“故而,陛下这些年心中最信的,其实一直是崔郎。”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无权欲,无所求,皇帝才真正的放心。
姜沃懂媚娘这一点感叹,接口道:“可惜,咱们是做不到了。”
媚娘虽然喝过酒,但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且清醒。
“昨日复读《尚书》,见‘臣罔以宠利居成功’,深觉警醒。”
媚娘望着窗外春光明媚:“陛下,从此后,便是真正手握天下的帝王了。”
姜沃深深颔首。
媚娘不由想起已然离京的长孙无忌:“满朝文武,赵国公对陛下来说最是不同。”
这是皇帝身旁,最后一个让他能够寄托孺慕之情的人。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媚娘轻诵了一句诗经。
对皇帝来说,先帝、先后故去,如父长兄亦多年难相见,常伴身边的长辈只有舅父了。
这是唯一还能唤他‘稚奴’,也是真的护持过他的人。
“然就连赵国公,权势至盛,依旧不能免此终局。”
媚娘很冷静道:“咱们幸于与陛下同路,并无分歧相悖处。”
但……
有些话媚娘不必说出口,姜沃就能明白:她们的难处在于,陪伴的是一个完全体帝王了。
当年那个为了激发兄长一点生志,而费尽心思搜罗万物的是晋王;今岁这个终究抬手留下舅父爵位,安排舅父去黔州安度晚年的是新帝。
正如媚娘所说,从此后,皇帝再不能算是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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