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觉得这话太假,谁又能比得过眼前之人的风采?
他忽而伸出手,从另一侧握住薛存芳手中的酒杯,掩在旁人的目光后微拢住对方的指尖,再低下头去,就着薛存芳的手饮下了这杯酒。
这般姿态本有暧昧之嫌,聂徵松开薛存芳时的动作却来得洒脱自如,打消了旁人的疑虑,只觉得齐王与中山侯的交情确实匪浅。
他赞了一句:“好酒。”
又笑看薛存芳,“多谢侯爷美意了。”
薛存芳颔首莞尔,间隙里暗暗给他使了一个眼风:又不是给你喝的!
聂徵笑意渐深,也不知对方意会到其间深意没有:你的酒,更好喝。
薛存芳退出来后被人告知,适才道上出了些变故,车马一律挪到了东南角的侧门外。
他被人领着一路蜿蜒曲折地走过去,在侧门外只看到了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哪儿见其他人的车马?马夫也换了个样子,人高马大的,比原先那个壮实多了——不大像是寻常马夫。侯府上只剩下一个贴身的小厮,见他来了好一通挤眉弄眼,怪模怪样的。
——这是有什么古怪?
薛存芳缓缓走过去,在马车前迟疑一瞬,轻轻掀开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又即刻放下。他立在原地怔忪片刻,随即俯身钻了进去。
落座后,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颇感纳罕,“你怎么出来了?”
聂徵理所当然道:“想见的人都走了,我为何还要留下?”
他以目光悄悄丈量了一番自己和薛存芳之间的距离,微一凝眉,主动坐了过去,挨住对方的肩头,侧过头去凝视薛存芳,对方亦静静回望着他,二人眸中映出了彼此的影子。
聂徵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便伸手揽过了他。
他以下巴在薛存芳柔软的鬓发上轻轻摩挲,贴在他的耳畔低语道:“存芳,我好想你……”
薛存芳的手也扶上了他的腰侧。
二人静默偎依一瞬,薛存芳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此次来了,你还会走吗?”
“我已告诉你我的答案了。”
薛存芳心下一动,想到了他适才的那句“想见的人都走了,我为何还要留下?”。
“皇上……会允许吗?”
两年前聂泽会对他说出那番话,想必是发觉了他和聂徵之前的不同寻常。那时他并未一口应允聂泽,只推说需要斟酌……此情关乎聂徵,又岂是他能一人擅专的?聂泽难得做了回恶人,对他说了些不中听的狠话,还是放他回中山了——后来聂泽想必知道他的答案了,这两年来的节令或年宴聂泽不曾召他入京一次,应当是……憎他入骨。
聂徵全然不知此事,只道:“你不必担心,皇兄那儿有我周全,他已答应了。”
说得好不轻松。
这两年间聂徵和聂泽的关系实则僵化了,陷入了冷战一般,两个人仿佛成了最普通不过的君臣,往常不过公事往来,一个下达命令,一个奉命行事罢了。聂泽暗中的动作倒是不少,譬如为他牵线搭桥,介绍来各色女子,无奈聂徵态度强硬,不假辞色,唬走了一个又一个,眼见名声就要从“尾生抱柱”演变为“铁心鳏夫”了,聂泽只得罢手。
在前往北疆之前,聂泽将他叫到面前,与他开诚布公地深谈了一番。
聂泽软硬兼施,奈何聂徵是油盐不进,最后只得撕破脸皮放了狠话。
“聂徵,我或许拿你没办法,但我有一百个、一千个手段来对付他。”
他们对那人是谁心知肚明。
聂徵忽而退后一步,俯身屈膝跪下,以头触地,再站起来,又弯下腰……他对聂泽行了三拜九叩的重礼,最后站起身来看向聂泽,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倘是如此……皇兄,我会恨你。”
“你……”聂泽伸手指向他,气得指尖不住颤抖。
“你此次去了北疆,难道就不打算回来了?”他厉声质问道。
“兄长,”聂徵唤了一声,语气恳切,“臣弟从未求过你,唯有此一愿,望兄长成全。”
“这不止是因兄长为皇为君,兄长还是我最亲的亲人,”聂徵诚挚道,“我不在乎旁人言语,普天之下,我只想求得兄长的成全。”
“呵,”聂泽摇着头笑了,“聂徵,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兄长?”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聂泽于一霎间敛尽了笑意,冷冷道,“你为了他……一个男人,求我?”
聂徵笃定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明白了……”聂泽点点头,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仰首轻嗤了一声,“我还没选好,原来你已选好了,你为了他……竟可以什么都不要?”
不等聂徵回答,他又道:“好,你若不回来,就为朕死守着北疆,终生老死在那儿,朕也不会再见你一面!”语音掷地有声。
聂徵沉默良久,最后只能说一句:“臣……谢主隆恩。”
他很清楚,世间少有两全之法,往往有舍才有得,他会感到遗憾,但不会后悔。
薛存芳心知聂徵不过说得轻巧,他与皇帝不止为君臣,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小感情深笃,其中定有一番纠结。他不多问,只道:“你什么时候去九渡城?”
聂徵应道:“明日启程。”
“此去……”薛存芳深深望住他,沉声道,“万事小心。”
聂徵道:“你在担心?”
薛存芳蹙起眉,忧虑道:“匈奴如今的单于有狼子野心,图谋甚大,战场上又是刀剑无眼,以命搏命的地方,你从未上过战场,我自然担心。”
聂徵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心,缄默一阵,忽道:“存芳,两年前,你曾为我哭过……”
薛存芳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目光游弋开来,嗫嚅道:“许是你那时意识不清,听错了。”
“那时……我很高兴,”聂徵沉吟片刻,又重复了一遍,“你会为我落泪,我很高兴。”
想来是有些亏……薛存芳思索着,他还没见到这人因自己哭过呢。
聂徵道:“但真到了让你落泪的时候,我又不舍见你如此。”
“所以你放心,从那以后,都不会了。”这是一句郑重的诺言。
薛存芳一怔,对上他的目光,感到整个人犹如被一团炙热的火包裹了,有些灼烫,却不舍移开视线。
聂徵柔声道:“你在等我,我怎能不回来?”
说着更紧地揽住对方,感到对方也回应般抱紧了他,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二人胸膛紧贴着胸膛,心跳声融为了一体。
薛存芳将脸埋入他的肩窝,轻声道:“你知道就好……”
第52章 番外:琵琶弦上说相思
那已是俗事平定、风烟俱净的多年后……
近来军中无事,又轮聂徵休沐,首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