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有那颗星球就好了,他们不会被分成Alpha、Beta、Omega,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干扰。他们自由地寻找伴侣,不因群体所累,不为阶级所分。他们可以真正平等地去爱和被爱,而不用计较受到潮汐的影响,那永远不稳定的发情期。他们或许终生无法体验“命定之番”那样强烈的情与欲,但只要能够被爱,他们都会相信那是一生的true love。
能左右他们人生的就只有个人的感情和一些外部的条件,而信息素不是主宰,他们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常说人生总有缺憾,回过头来看才发现,他的这小半辈子哪儿哪儿都是缺憾。就连和江潭恋爱的那段时光,都是后颈的信息素为他争来的。
“我们在原野上找一面墙,我们在标签里找方向。我们在废墟般的垃圾里找一块红砖,我们在工整的巷子里找家。”
“我们义无反顾的后悔,我们声嘶力竭的假装呐喊,我们万分惋惜的浪费着,用尽一切换来的纸张。”
他张嘴唱歌,而万物静默,就连他自己的声音都在沉默着为他祭奠。
长长的走廊,仿佛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欢送会,送别他最后的爱和最后的恨。
“又忍着失望的不解的痛恨的,又只用空瓶把今天砸碎。”
“然后又哭着对离开了自己的影子道歉。”
“别气了没有谁在跟你作对,别哭了没有谁会心碎,没有勇敢的人。”
唱着唱着,他擦干泪眼,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别气了,没有谁在跟你作对。
别哭了,没有谁会心碎。
没有勇敢的人。
有护士叫他的名字,终于打破走廊的寂静。
换上手术服,拿着笔准备签字。
医生走过来宣读注意事项,问他病史。
“一般病人会要求抽出原生腺体里的信息素精华,不多,就一小支,用来做研究或者保存。你是III型Omega阴性,最珍贵的类型,您看您是需要把它捐献给研究所研究,还是带回去收藏。”
昔年在捐献的那一栏打勾。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之前您有没有做过后颈置换手术?”
昔年抬头看着医生,医生解释:“后颈置换手术不能做两次,换过信息素又换一次的话,会加大死亡风险。你有没有做过?”
他垂下眼睛,轻轻摇头。然后在术后承诺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二十六年前,他的父母被按着签了,二十六年后,他又主动签了同样的文件。
代马依风,他记得自己从哪儿来,自然,也要回哪儿去了。
麻醉起效,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扇门朝他打开,一束光打进来。朝着那束光走,好不容易走到光的尽头,江潭站在那里,朝他伸出双手。或许是那束光太过刺眼,就这样流下泪来。
还记得某个春风温柔的晚上,他们拥抱着在落地窗前听广播。电台主播问:“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么?”江潭吻他的额头,问他:“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他看着窗外的路灯说:
“我要万家灯火里,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我要这世上,有个人是为我而来的。”
江潭是世上唯一一个为他而来的人,是他发现了他,找到了他,将他从永恒的孤寂里拯救,让他不再寂寞。
而没有了III型Omega信息素,他能够伸出手拥抱整个世界,闻到所有人的气味,被所有人的信息素影响,而再也没有一个人是为他而来的,这又是另一种永恒的孤寂了。
进手术室的时候,江潭刚好赶到医院和克里斯会合,而昔年已经离开。
他和昔年就这样一前一后地错过。
迷蒙间,只听见医生说:“哎呀,不好了,这小子以前是做过置换手术的。”
缝合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一岁时做的置换手术只留下了一小个创口。
但此刻已经做完手术,一切都来不及了。
III型Omega来做后颈腺体置换手术实在是太罕见,手术一出来医生就拿着昔年捐献的信息素液进了研究室。他们实在是太珍贵的人种,刚刚得到研究样本,整个圈子的医生都知道了。许睦看着群里的消息,问了问:“捐献者是谁?”
过了一会儿,医生回他:“男Omega,柳昔年。”
江潭挂着点滴,疲惫地半靠在床上。昔年不见了。
他瞒着所有人从医院逃出来。
从急救室醒来的时候,秦安南、在水,克里斯都在。 他说要吃东西,要克里斯出去,把三个人遣走,他拔掉针丢下手机就跑了,江潭在他手机里做了手脚,只为了随时知道他的下落,不带上手机他们就不能及时追踪到他的下落,在某些时刻,他实在是太聪明的人。
利用所有人脉,不遗余力地找他,他带着自己的包和身份证,不管是坐火车还是飞机他们总能查到他在哪里。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这一路上,他没有一秒停止过想他。他的宝贝,如果当初父母不用钱来逼迫他的家人,如果不做那一场置换后颈的手术……他就不会被父母丢弃,而是快乐幸福地长成柔软可爱的模样。即使无法和他相遇,那也一定是过着很快乐的人生的吧
电话响了,江潭接起。
那端,许睦着急地大喊:“江潭!昔年去做了后颈置换手术你知不知道?!成年的Omega做后颈置换无异于自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说什么?”
“他现在还在首都研究院附属医院,就在刚才,他做了后颈腺体置换手术,还捐献了自己的原生信息素液体。整个研究圈子都传开了,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成年人,尤其是脆弱的Omega,做这个手术无异于自杀。光是排斥反应就要人半条命,更何况是那些后遗症,现存的档案里没有一个活着挨下来的。”
“江潭,没有了信息素,我们都不能活。”
江潭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微创手术,做完不用留院观察,他拿着药就离开了医院。
排斥反应和后遗症还没有找上他,刚做完手术,似乎和从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慢悠悠地走到研究院那边,突然有一个人朝他冲过来,走到他面前了,他才知道那人是江潭。
他完全闻不到江潭的信息素了。
江潭紧紧抓着昔年的手臂,原先葡萄柚和雪梨冰沙混合的信息素香气被普通的oemga信息素取代,此刻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普通的,平庸的,全然陌生的味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昔年,却再也不是昔年。初次失去自己Omega信息素安抚的Alpha,此刻像一只可怜的小兽,充满了不安和痛苦。他总是觉得昔年不要他了,但那样的论断里总是还有希望,他自信地相信总能够追回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