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歪了歪小脑袋，抬头看了看大饼爹，发现大饼爹似乎是一直看着己的反应，便对着大饼爹吐了吐头，然后对大饼爹勾了勾手指头，等爹爹轻笑着把耳朵送来，便小声跟大饼爹道：“好像还不错。”

大饼爹学着家小崽子的举动，也伸着右手去跟小家伙说悄悄话：“是怪讨喜的。”

一直察言观色的杨妈妈见状，生怕小侯爷不收大房老爷送来的灵哥，光她一个老妈子着急有什用？！

这种头都要挤破的差事，从前有房的桥然二爷盯着，也没人赶跑来献殷勤，但现在房的二爷不得脸了，这边又放话要找一两个小子给小侯爷贴身陪护，府里的人哪个不是乌鸡眼似的盯着？

再看大房老爷推荐的这位灵哥吧，长得瘦不说，身上一股子穷酸味，除了一双眼睛似乎还算好看，哪里配得上到明园贴身跟着小侯爷呢？！

这一步登天的活，就这一点也不机灵的小子，把握得住才怪！

杨妈妈在心里嫌弃那族长不晓得从哪找来的灵哥，但族长老爷吩咐过，一定要让小侯爷留人家，便不好不力，捏着鼻子也要把事情办一办，便贴着笑替只晓得跪在那里头都不抬的瘦耗子灵哥说话：“灵哥，你也快我介绍介绍，好叫五老爷、小侯爷也知道你的来历，你也是上了家学的不是？”

被叫了名字的灵哥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张了张嘴，什都说不来。

这两天他的生活给予他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从族长老爷的院落回去，家里的娘与那个老牛头也不知道是从哪得来了消息，破天荒地都对他和颜悦色了许多。

只是浑身酒气的老牛头依旧说话语气很冲，对他嘱咐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天大的好事竟是让你给得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让那金疙瘩的身边只你一个知心的人，要是人家明不要你，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人人都说这是好差事，娘也这说，哪怕他还没有见过那金疙瘩，人家也没有确定真的留他做小厮，娘说了，这偌大的将军府，就属明园住着的五房最富贵滔天，随随便便偷点东西来换，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但换来的钱却是实打实的够他母子吃半年的肉。

日灵哥穿上了族长老爷给的新衣裳，怀着他己也不清楚是什的心情跟着杨妈妈从人走的角门进了将军府里面。

将军府很大，占了几乎半条街，来来往往全是穿红戴绿的丫头，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富裕人家的小姐，说说笑笑，并不干活。

从角门到明园说也要走上半盏茶的功夫，主子就不用，主子有时候从这头院子到那头院子只需要坐马车就好。

路上，在家学里总跟好些个爷伙起来折磨他的冯岩也在。

冯岩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给了杨妈妈一个碎银子，最后才双手抱着脑袋，大摇大摆地嘲笑他：【你这癞□□也想要来吃鹅肉？想得倒是挺美。我劝你最好是识相点己退，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岁的冯岩很是壮实，因为家里老子娘在将军府干了一辈子，各处都有着关系，于是冯岩便比好些个庶子还要过的体面，那些个庶子见了冯岩，尚且还要讨好的喊一句冯哥哥，灵

哥这毫无根基的远房亲戚然是被欺负也白欺负一顿，除了那日让族长老爷撞见，发了一顿火，得了这个机会以外，灵哥就再没有见过族长老爷，家学也继续开，他却不再上了。

灵哥畏惧冯岩，却又义无反顾硬着头皮走在冯岩的身后，心想着小侯爷既然是要两个小厮，他就要一个名额啊，他不贪心，给他条活路，让他给家里的老牛头还有娘亲交差就好。

不然……灵哥眼神突然惶恐起来，咬了咬牙，颤抖着声音，小声在明园的厢房里说话道：“回、回小侯爷，小的、小的十岁，家住将军府后街筒子巷，也读过一两年的家学。”

灵哥说完，就面色苍白，他没想到己说话的声音在这里竟是这个恶心样子，跟身边信满满的冯岩根本没有办法比！他完了……是人都会讨厌他的。

是的，他这样一个肮脏贱的胚子，爹都不知道是哪个，还……还是个残缺，即便主人家肯留他，也一定会在知道他是个残缺后厌弃的！

灵哥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意识想要看看上头主子老爷和小侯爷的表情，这一抬头，便瞧见坐在一个胖男人怀里的小爷，小爷模样秀气，唇红齿白，穿得无比漂亮，像是有人堆砌了金山银山在小爷的身上，于是不光小侯爷身上的珠宝配饰闪闪发光，连带整个人都有着叫人心悸的荒唐光色。

灵哥不晓得这光是什，似乎是被这惊人的富贵慑住，又像是被这小弟弟灵动柔软的气质笼络，只突然有点理解族长老爷为什说小侯爷见不得他手上的烂疮了，这样精贵的小弟弟，大抵是从生就活在天上，见了他这样腌瓒的东西，的确怕是会吓哭的。

顾珠正在吃糖水小橘子，橘子的瓣丝都被人一点点的剔除，别提有多爽了，对头跪着的两个小哥哥的去留其实已经有些不太在意，既觉得冯岩这小子的确机灵，又看那叫灵哥的孩子怜，便开说：“好了，都留吧。”

反正小爷有钱，都留来也养得起。尤其那缩头缩脑怜的灵哥，顾珠一眼便瞧这人几分走投无路的渴求，让他不要这人，他良心倒过不去。

冯岩闻言立马笑着表忠心：“谢小侯爷！冯岩以后一定唯小侯爷马首是瞻。”

灵哥则用那双跟他娘一模一样的狐狸眼颇猥琐地瞄了一眼壮的像头牛的冯岩，第一次胆大地想着要是冯岩的嘴也生了烂疮该多好，这样他即便不会说吉祥话，也不至于在对比看起来蠢笨。

“对了，小侯爷，方才奴才在外头过，听前门门子说尉迟家的爷送了信过来，问小侯爷您什时候好，说约好了要在外头见面的，再不去要大事的。”冯岩虽然才十岁，才从小跟着家里老子娘学了一身为主子办事的贴心本事，这会立马展现了来。

顾珠闻言一橘子水立马‘喷’来：“我去！”

所有人都好奇地望着顾珠小朋友，尤其抱着顾珠的顾劲臣：“你去什？”

顾珠有苦说不：我去什？！爹啊，我在外头还有个大子等着我！我给忘了！

“备、备马车，我要去赴约！”顾珠跳大饼爹的腿就要跑路。

但小脚丫子还没落地就被家老父亲一把又捞了回去，严肃道：“你这几日哪都不要去

，外头人伢子年里正是开工的时候，像你这样的小孩子，要是抓走了，爹到哪找你去？”

顾珠立即抱着大饼爹就撒娇起来：“我就去一！求求你。”

冯岩大抵深知如何获得小主子的好感，开也说道：“回五老爷，如果小侯爷身体好了，不如就让小侯爷去，冯岩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小侯爷，要有人伢子来，我定头一个打跑他！”

顾珠还肉嘟嘟地在大饼爹怀里扭来扭去，心里却一万只草泥马疯狂吐着水跑过，心酸地算了算时间，那谢崇风大傻子被他丢在山里整整两天两夜，要是饿死，己拿什来朝皇帝舅舅邀功啊？！救命！他家欠着舅舅六百万不止，这大腿兴许是抵债的啊！

顾劲臣还在犹豫，顾珠已经趁着大饼爹犹豫之际，一子从大饼爹怀里溜走，像条小泥鳅，一边往外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对大饼爹摆手：“等我回家再开饭啊！”

“哎，冯岩，你再找两三个家丁跟着，早去早回。”顾劲臣吩咐，一脸对家小东西的无奈。

冯岩立马磕了头就跑走，与灵哥擦肩而过时，得意地挑了挑眉，便追着小侯爷跑了去。

灵哥还跪在面，唯唯诺诺不知己该不该跟着，无意间，满心的焦急完全盖过了刚来时得过且过的心思。

“灵哥，你也跟着去吧。”

好在上头那听说宽厚待人的五老爷发了话，瘦耗子似的尖脸灵哥立马也磕头后追了去，只是这偌大的院子他根本不认识，问人也不太敢，终于鼓起勇气问小侯爷他往哪边去坐马车了，却不是得了冷眼就是根本不理他。

十岁的灵哥在将军府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到了去的路，却听门子说：“你这耗子，来晚了，小侯爷的马车早就走了，等你来？你以为你是谁？还不回去洗洗屁股照照己，哈哈多大的脸啊。”

灵哥瑟缩地低着脑袋，追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忽地，意识到己仿佛是第一天办差就办砸了，说不定那位精贵的小侯爷已经开始嫌他烦了，跟着一起去的冯岩肯定在小侯爷面前开始说他的坏话……

另一头，马车上，顾珠果真跟冯岩聊了没两句，这家伙就嬉皮笑脸地跟他说起了别人的秘密。

顾珠知道在‌­现‌‍‎‎​代​­‎‌‌话术里，拉近对话双方关系的最有效杀伤力武器就是分享秘密，八卦是人类的共性，这里的秘密以是己的，也以是彼此都认识的人，冯岩跟他讲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名叫灵哥的那小年。

此时马车摇摇晃晃过桥，又是个家丁去推，冬日的扬州地面稍不注意防滑，马车便很有些寸步难行。

顾珠心里惦记着他的便宜子，耳朵却是听见冯岩一副村老大妈的表情，跟他套近乎，说道：“小侯爷，有件事冯岩觉得还是应当您说一，实在是觉得刘灵那厮在您这里办事，脏了您的地方，小侯爷要不还是找个机会把人给打发了算了。”

顾珠看冯岩跟己仇敌忾的样子，当真有点好奇：“这话怎讲？”

冯岩立马压低嗓音，说：“说来真是辱了爷您的耳朵，但爷您不知道，刘灵他前段时间跟个老员外在后街空屋里厮混过，他娘得了一吊钱，原是一场买卖，这没什，但他娘又闹着非要再得一吊，原

来是那老员外嫌刘灵前头碍事，给剪了，要买药吃。现如那刘灵都算不得是个爷……这……侯爷？”

顾珠脸色苍白，皱着眉，全然没有表现冯岩期待中厌恶的表情，而是几欲作呕，在马车一个颠簸终于被推上桥后，一子吐在冯岩身上！

第22章 老子要定了【内有入V公告】 科学改变……

顷刻一滩子汤汤水水外带一些还未消化的鱼肉粥都挂在冯岩的新衣服上，直叫冯岩傻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去搀扶小侯爷。

顾珠却是一把甩开冯岩的手，张了张嘴要说些什，却又及时憋住，从己袖抽小手帕给己擦了擦嘴就干脆跳车，对护送的家丁老黑说道：“你把车弄回去吧，不用人跟着了，前头不远就是我与尉迟沅约的地方，车里脏了，回头洗一洗。”

家丁老黑憨厚淳朴，是将军府庄子里干的老实人，继上一批保护小侯爷的家丁都被发卖了去后，老黑走马上任，不敢一丝差错，听见小侯爷又不叫人跟着，哭腔都要来了，苦求道：“爷别！老黑我就是死都要跟着您，马车让其他人牵回去好了，我、我得跟着，不然又了什差错，五老爷绝不会放过我的。”

其他家丁立马附和，顾珠没有办法，只点了点小脑袋，放弃一个人散散心的冲动，让其余家丁将马车弄了回去，他己跟老黑一前一后地往街走去。

离开前，顾珠还听见马车里冯岩小心翼翼喊他的声音，大概是晓得不该跟他说这些事，正忐忑不安，但顾珠没有理会，他正满脑子都是己那过于丰富的脑补画面，是活生生的小孩子被减掉一两肉的血腥场面。

这画面挥之不去，几乎跟他被绑架后身边死了一堆人的画面惊悚程度不相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己还不够融入这个世界，才会有这样不合时宜、不属于这个高人一等世家族的怯弱。

或许是的，但之前他的生活风平浪静，没有人揭穿大家族底吃人的许多恶习，如光是欠债一项就间接导致了无数贫苦人的死亡，现在在他身边，又真切的发生着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的行径，顾珠便不知道己是不是还该装聋作哑活在爹爹为他创造的无菌环境里，还是说应该做些什，不仅仅是为了活命？

如此崇高的想法，顾珠光是想想就感觉不太，或许也有些太过多管闲事了。

他要是多管闲事给爹爹惹了什麻烦该怎办？他己都尚且一脑门的官司，顾家更是朝不保夕，还是保最要紧的，先还钱，治好谢崇风，让他在舅舅面前给家说好话，最后……顾珠心想，他会尽力以后对那个叫刘灵的孩子好点，其他的，他无法做更多了，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嗯，没错，他是小孩子，再普通不过了的大饼爹的小孩子。

另一边，因着己说错了话，似乎惹到了小侯爷的冯岩带着一身的呕吐恍恍惚惚回了人房，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在后街无人的巷子里看见了抱着一只小猫咪往废弃院子走的刘灵。

一看到这人夹着腿走路的姿势，看着这人弯腰驼背恶心人的怜模样，再想到日也是因为这个人，害他被小侯爷冷眼抛弃，争宠不得的冯岩羞愤得面红耳赤，顾不得回去换衣裳，就深呼吸了一气，尾随过去，匍一进那铺满薄

雪的院子，就高声喊道：“刘灵！”

灵哥其实不叫刘灵，老牛头根本不让他跟着己姓，但大家偶尔还是这样叫。

刘灵缩着肩膀，几乎是惊恐地转过头去，迎面却是一块掌大的青石板！

“啊！”灵哥惨叫了一声，直接倒在地上，头破血流，一边往后缩，直到背靠枯井，退无退，才眼睁睁看着冯岩怒目朝他走来，“我、我……我错了……”他不知道己错哪，但先认错总是正确的。

冯岩却冷笑了一声，说：“你错了，就该己主动跟小侯爷说一声，不干了，滚得远远的！就因为你不知好歹，想要跟我抢这脸面，我……他妈，他妈的现在跟你这个阉人共事……我……”冯岩突然闭嘴，不愿意把己被小侯爷讨厌的事情说，但想要狠狠打一顿刘灵的决心却越来越坚定。

刘灵瞪大那双他其实并不喜欢的眼睛，光是听见冯岩这说了一半就没有文的话，他就知道冯岩肯定是在小侯爷面前说他坏话了！

绝对的！

他黑色的瞳孔里血丝都要贯穿圆球，颤动着，最后在看见冯岩拳头砸来的瞬间，头都被他己咬血来，己也不知道怎回事，竟是躲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更是捡起地上刚砸过己的石头，按着冯岩就狠狠砸去！

第一，这恶鬼的脑袋便破了个子，肉沫横飞。

“啊！！”冯岩大意被打，竟是挣扎不了。

第二，刘灵砸在恶鬼的眼睛上，血点飞溅。

冯岩立即哭起来，喊道：“你、住手！你这是要打死我的！我死了，你也跑不了！”

死？

第三、第、第五，灵哥一比一重，甚至在最后一，确定冯岩没了气息的时候，刘灵前所未有地感到心胸宽阔起来，好像全世界豁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