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
蒋祁年就抱着这种微妙的心情,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该对易晓做什样的回应。
易晓见蒋祁年呆呆的,还以为他是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没有回过神,又放柔了声音小心安慰他。
人在尴尬到一定程度时会突然迸发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蒋祁年显然就在易晓问“是还在为竞选的事担心吗?”的时候进入了这种状态,干脆利落地又把己往易晓怀里一埋,权当是默认。
没错,他就是这软弱的一个人,难过的时候需要有人抱抱才好。
蒋祁年像是喝了酒一样让情绪上了头,大有种借着醉意为由肆意发泄的感觉。
从蒋明承住院起,他一直在努力坚强,强撑着不许己随便哭,更不许就这倒。咽回去的泪水通通倒流回去,慢慢涨满了整个胸,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如这一切终于有了够发泄的,往日积攒着的委屈、难过和迷茫无助一子涌了来,畅快和痛苦交织,刺激得他再不想考虑那些束手束脚的东西,只想把所有的不开心都讲给抱着他的这个人听。
蒋祁年将己埋进易晓怀里,闷声闷气的像告状一样,“德叔说我爸爸那天是被蒋利气得突然晕倒的,叔叔还替蒋利说好话,是我又不傻,蒋利心里没有鬼,为什不跟着来医院?”
“转院之后的这几天,我几乎一直都在医院守着,叔叔和蒋利一次都没有来过。”
“但是我听辰哥说,他每天都会去公司呢!”
“他这样实在是太恶了。”
“我,我在房间里摆的东西,他怎直接传到网上呢?如果只是想要对付我,为什还要连累你。”
“……”
蒋祁年说得没有逻辑,一句接一句,几乎是想到什就说什,易晓抱着他偶尔声回应,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倾听,任由蒋祁年将心中的委屈全部发泄来。
等说累了,蒋祁年将额头往易晓肩膀上一抵,总结一样说道:“我不想让蒋利如愿,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要和他争,才不要让他得到蒋氏。”
蒋利。
蒋祁年刚刚说的那些话里提到次数最多的一个名字。
易晓认识蒋祁年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将蒋祁年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他人软心也软,这还是易晓第一次从蒋祁年中听到他这直白地表达对一个人的厌恶。
想起之前他在蒋氏传媒遇到蒋利时蒋祁年身体不觉的僵硬,易晓试探着问道:“年年,蒋利他以前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嗯!”蒋祁年抱怨道:“他总是说我。”
“说你?”
“嗯。”蒋祁年闷声答道,却没有再仔细说去,显然是勾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易晓暗暗后悔,正打算岔开话题,就发现怀里的蒋祁年突然伸手回抱住了他,轻身问道:“易晓,你想知道我和蒋利以前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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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祁年和蒋利间的矛盾其实要从上一辈说起。
蒋明承当年在接手蒋氏之后,先是提拔了一众亲信,又力排众议,将一直跟随他的李德破格空降到公司做特助,甚至还放权让李德成为了公司名义以外的各方面
的二把手。
这个超破格的提拔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除羡慕外,不也在妒忌,尤其蒋明顺最是不服,凭什李德一个管家之子在公司的地位踩在他的头上?就因为李德和他哥的关系好吗?
但他胆子小,又没本事,只敢这说说,然后特别没骨气地把己如的处境都归咎于当初没抱好大哥的大腿,并且将翻身的希望寄托到了一代。
抱着这种想法,蒋明顺从蒋利生起就一直给子输一个念头:一定一定,要和未来的继承人搞好关系,只要挤掉他身边所有的人,好日子就在后头呢!
蒋利这一辈起初公认的继承人是蒋祁岁。
蒋祁岁比蒋利只大了一岁,以说从两人有意识起,蒋利就一直被蒋明顺催着跟在蒋祁岁身边,关系肯定是不错。
但问题是,蒋祁岁还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而且疼爱有加,哪怕是多相处一年,这种血缘上的天然优势还是让蒋利无法成为蒋祁岁最亲近的人。
不过比起来蒋祁年,蒋利当时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他身体好。
和蒋祁岁一起玩时,蒋利总是用蒋祁年身体不好的借撺掇蒋祁岁抛蒋祁年,或是三人一起玩时抱怨因为蒋祁年害得他玩的都不尽兴。
蒋祁岁对这话当然是不意的,他是个好哥哥,宁愿不去玩也要待在弟弟身边,在他心里,陪弟弟比来玩重要多了。
蒋祁年却把这些话当了真,身体上的先天不足换来的是思想上的早熟,每当蒋利这说,他就会有种愧疚和责感,哪怕蒋祁岁说不要紧,他还是会忍不住埋怨己,怪这副身体不争气。
蒋祁年情绪上的低落让蒋利有种报仇的快感。
因为蒋祁年,他不成为蒋祁岁最亲近的兄弟,每天都要承受父亲的责骂,那他说些话故意惹蒋祁年难过,不就是在为己报仇吗?
怀着这样的心态,蒋利越来越爱挑蒋祁年的刺,哪怕会惹蒋祁岁不快他也要贬低蒋祁年,而在几人长大一些后,他的这种行为逐渐演变成了踩一捧一。
他这种家庭的孩子成熟得普遍早,蒋祁岁很有是未来继承人的事很早就成了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蒋利就专爱拿这件事去刺蒋祁年,一旦蒋祁年哪里做得好到他贬低不了,他就趁蒋祁岁不在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说:“这用功,年年,你哥哥对你这好,你不会是想抢他的位置吧?”
蒋祁年当然不会和哥哥争什位置,但他也在逐渐长大中明白,对一个家族来说,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就够了。
于是慢慢地,蒋祁年学会了藏起己的满分数学试卷,笑着看样得了满分的哥哥高兴地扑进父母怀里,等问到他的时候,他只笑笑,说没有发挥好,然后像怕被责罚一样撒娇将话题绕过去。
蒋明承夫妇对这个身体从小就弱的小子疼爱非常,对他只有平安长大这一个要求,并不对功课要求有多严格,成绩差一点就差一点,反正他家大业大,养蒋祁年一辈子。
而蒋祁岁也抱着样的想法,弟弟只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了,那些复杂和辛苦的事都交给他来办,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让弟弟饿到的一天。
一家人都被爱迷住了双眼,谁都没有真正发
现蒋祁年的异样。
如果命运的轨迹不曾偏离,蒋祁年应该就这被家里人宠着长大,或许一辈子碌碌无为,但却换来平淡和幸福的一生。
惜后来变故突生,一场车祸带走了蒋祁年的母亲,也带走了那个说要养弟弟一辈子的蒋祁岁。
只留侥幸从车祸中抢救回来的蒋祁年。
蒋明承为此大受打击,险些一蹶不振,全靠一股心劲撑着才没有倒。
只是祸不单行的是,车祸过去不久,蒋氏集团又遇到了严重的违纪,蒋明承分身乏术,无奈只将还没完全养好伤的蒋祁年送回老宅拜托家里人代为照顾。
蒋氏的老宅住着的是蒋明承的母亲和蒋明顺一家。
因为娶的妻子身世没得到母亲的满意,蒋明承在结婚后直接带着妻子搬了去,连带着蒋家祖母对蒋祁岁蒋祁年也不是那亲近,充其量看在未来继承人的身份上对蒋祁岁多看几眼。
这样一来,蒋祁年在老宅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备受冷遇。
最令蒋祁年感到痛苦的是,他不止一次听到老宅的佣人对他指指点点,一边唏嘘着车祸的惨烈,一边又惋惜,说大爷就生了两个子,偏偏死的是最好的那个。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让蒋祁年很快消瘦去,不仅如此,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人,总是将己关进屋子里。每当听到有人在己不远处说悄悄话,他都会变得惊恐不安。
而这却恰恰是蒋利最喜欢看到的。
蒋祁年过得越不好,他就越开心,像是顺带将蒋祁岁这多年踩在他头上的憋屈也一并报复回去。
仗着老宅佣人不会卖己,蒋利肆无忌惮地开始了对蒋祁年的语言暴力。
他也不怕蒋祁年会找蒋明顺告状,这种事,每说一次就是在往蒋明顺心上割刀子,懂事的蒋祁年怎会舍得说呢?
蒋利猜得没错,蒋祁年确实没有向蒋明承告状。但蒋利没猜到的是,蒋祁年远比他想象中更懂事和坚强。
蒋祁年想着,既然哥哥不在了,那以后就只由他来替父亲分忧。
以前成绩差的事情,都是他装的,蒋利根本就不知道他真实的水平,说来的话也然不值得相信。
于是蒋祁年悄悄地开始拾回落的功课,打算给父亲一个惊喜。
他原本在老宅就是除了吃饭外不会迈房间一步,在里边干什然不会有人知道。
蒋祁年的生活重新有了目标,蒋明承那边也很快解决掉公司的麻烦,亲来老宅接蒋祁年回家。
趁着蒋明承去见母亲的功夫,蒋利来到蒋祁年的房间绞尽脑汁地说着难听的话。
蒋祁年对此充耳不闻,欢欢喜喜地收拾东西,准备和父亲回家。
“别装了,你是没听到我说话吗?哭啊!你哭啊!”蒋利被惹怒,上前一把攥住蒋祁年的领。
蒋祁年被他带的一个趔趄,手中的东西掉到地上。
“哈?原来你最近在忙着学习呢?”蒋利指着掉在地上的课本,“蒋祁年,你真用功啊!”
“岁哥才走了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表现,想要继承人的位置了?”
“我没有!”蒋祁年大声反驳。
但蒋利却接着恶狠狠地一脚踩在课本上,“蒋祁年,别努力了,你就是个废物!就连你爸都没指望你过!”
“你骗人——”蒋祁年一把将蒋利推开,夺门而,在走廊遇到了来接他的蒋明承。
“爸爸!”蒋祁年扑进蒋明承怀里,声音里带了哽咽。
蒋明承不知道发生了什事,但还是紧紧回抱住子,“年年乖,告诉爸爸,什事情了吗?”
“没事,就是想爸爸了。”蒋祁年不想让蒋明承担心,止住了泪意,从蒋明承怀里挣来仰头扯个笑,问道:“爸爸,你希望我将来成为什样的人呢?”
蒋明承一愣,不知道蒋祁年没来由的怎会这问,就并没有当真,只是笑着说:“什样都很好呀。只要年年健康快乐的长大,爸爸就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