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背负着一起不知对方是死是活的案件，他不敢找警察求助，只凭着脑海中对家乡的零碎记忆，从北往南一路寻找回家的路，只要地名里有个“南”字的都是他的关注对象，却不想五年来没找到小姨，却一头撞上这两个毁了他一生的人贩子……

*

直到此时此刻，姜桃依然记得上辈子在看守所第一次见到关劲川时，他那死气沉沉、生无恋的悲呛目光。

某位大文豪曾经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姜桃看着这个上辈子和她一样备受苦难折磨、这辈子又有着奇特缘分的男孩，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异样的亲切感……

她不知道己的重生是否和他有关，但不否认，这辈子，她和眼前这个依然有些窘迫的、和她一样还是个矮墩墩团子的小男孩，被老天莫名地系起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关联，姜桃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于是，她对着关劲川，友善地咧嘴一笑，这辈子，这个朋友，她交了！

天的姜桃穿了一身红底小花的衣服，头发上扎着样红颜色的胶箍，看起来土萌土萌的，两只大大的眼睛，就像天上火辣辣的太阳，看关劲川的那个小眼神哟，热死个人，按照她阿奶的说法：“都煎个蛋来吃啰！”

原本就有些腼腆卑的关劲川，被她看得愈发窘迫，嘴角不由主地抿了抿，脑袋埋了去，眼睛也染上了一层阴霾，还偷偷往他小姨身后缩了缩……他又想起刚才回到小姨单位时的情景了，那几个人也是这般，盯着他额头上的瘢猛看，还说了一堆闲话，他都听懂了。

如果是五岁的小姜桃，察觉不到关劲川的玻璃心，而二十岁样有过类似经历的姜桃，只一眼，就看了关劲川的脆弱和敏感。

就像上辈子阿爸阿奶相继走后的她，只要别人轻易的一句闲话就让她跳起来，只是那时的她，表面上还是个厉害的野妹崽，野起来跟人打架，而关劲川显然就是只小怜虫，习惯于偷偷把所有情绪己咽！

就像上辈子她的阿弟，也是这样默默地忍受着班里学的霸凌，变得越来越卑胆小，最后恨不辍学再也不要去读书。想到上辈子原本圆呼呼无忧无虑的阿弟，后来变成的那

个样子，姜桃心里面还是一阵阵的扯痛。

幸好，她回来了！

所以，她这般看着关劲川怨艾敏感脆弱吗？不！

姜桃也没有很刻意，而是以一种最是然不过的语气，嘎嘣脆地对关劲川欢欢喜喜的夸赞道：“我就说了，你头上这个瘢就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睛嘛，跟我做梦时看到的一模一样，硬是好看得很咧！”

小丫头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再加上一软哒哒的本地乡土话，按照后世的说法，简直萌死个人。

关劲川一听，愣了！

竟然不是破相，而是好看的吗？

关劲川不由主地伸依然有些瘦伶伶的小手，摸了摸已经结疤的小瘢痕，依然有些不信地小心翼翼求证道：“真，真的，好，好看？”

“好看！”

姜桃脸上的神情那真是认真到骨子里去，她还特意找人作证，“我小桃子说的都是真话，从来没有打赖子骗过人！我阿奶都说了，她以前看社戏的时候，二郎神就是你这个样子的，不信你问我阿哥阿弟。”

关劲川热切的视线立时投向另外俩豆丁，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两个百分百肯定的点头，一秒，心里原本还阴霾卑得不要不要的小怜，瞬间被温暖治愈了，眼睛里仿佛有一万颗星星在闪动！

那天，他其实有把小桃子的话听得真真的，因为这个，前天晚上他还特意问了小姨二郎神是哪个，小姨还给他讲了一遍。想到小姨跟他讲的二郎神的传说，关劲川笑了：“小，小姨，也跟我，说，说了，二郎神的，故，故事，嘻嘻！”

“是吧，你也懂吧？就是和你一个样子的！”

姜桃继续不着痕迹地欢欢喜喜地给他吹彩虹屁，给他信心，姜枫也不甘示弱地咋呼，连道是的是的，他阿妹做过好多次神仙梦，就是他一次都没得做过惜了，那副遗憾大发了的模样，逗得其他几人咯咯笑……

一时间，几人闹在一起，那叫一个和谐又融洽。

顾清雅看着外甥脸上闪闪的光，以及眼睛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也欣慰地笑了，时心里总算舒了气。

*

且说，这时候，全国各地的代销店除了卖货，还往往带八卦属性，‌­百­‍­合‎‍​­​化工厂代销

店也是如此。

顾清雅午后带关劲川回来路过代销店时，正好遇到厂里几个碎嘴女人搬了小板凳，边不闲手地忙活手里的活计，边你一嘴我一地唠嗑东家长西家短。顾清雅知道这群人嘴的厉害，不想跟她多纠缠，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只是她人过去了，身后的叽叽咕咕声没有：

“哟！那就是顾干事那个被拐的外甥哦！你看到没有，头上辣大个疤，也不晓得怎弄的，硬是破相啰……”

“就是，顾干事也是糊涂，还没嫁人就拖着这个拖油瓶，以后还不懂怎样子咧，哪个男人愿意当现成的阿爸……”

“就是，别看她水色好傲得很，等到男人尝过鲜把稳咯，还不是那副鬼样子……”

几个女人嘴皮子没个把门的一团乱扯，就是顾清雅听了都恨不得当场翻脸，更何况敏感如关劲川。接来的一段路，小家伙果然蔫了，小脸怏怏的，再遇到打招呼的人，更是把脸埋到了她身后，弄得顾清雅既无奈又心疼。

在决定收养外甥时，她便做好了面对各种风言风语的准备，不过是让人议论几天，风头过了也就过了，只是她是大人心理承受力强，而外甥却敏感的受伤了。

她摸了摸外甥的脸，宽解他道：“每个人的日子都是己过来的，过得好不好我己知道就行，与外人并不相干，所以不用理会她那些话，她啊，就是闲得发慌。”

小外甥当时虽然小小声的“嗯”了一声，但顾清雅看着他暗淡的小脸，就知道这孩子心里的结没解，不曾想姜家几个孩子的一通童言稚语，倒是无意中把外甥给开导了！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尤其是小桃子，顾清雅的视线转向姜桃——

看着娇娇俏俏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三两句话就把原本心思沉重的外甥给说的活泛了起来，顾清雅对小姑娘更是充满了不尽的感激和喜欢。这孩子，真是外甥的小救星啊，且不说天她对外甥的友好与热情，那天要不是这孩子，外甥恐怕真的遭了难……

第17章 小桃子发威 姜桃：论打架幺姐姐我是专……

一番简单见礼后，顾清雅和关劲川在姜家的堂屋里坐了来。

就

像林玉梅爸妈说的，别看娄桐花在村里强悍了一辈子，却最是糍粑心肠的。她满脸慈爱地看着关劲川，对顾清雅道：“是个乖娃仔，虽然看着瘦筋筋了点，但是小娃嘛见风就长，多吃几个荷包蛋催催，就长富态（肥）啰！”

姜枫继续跳来给他阿奶打call：“看我阿弟富态吧，阿奶说，就是荷包蛋催的！”

姜家吃货兼“富态”代言人姜桥也终于逮到了表现机会，顶着一张圆嘟嘟的小肥脸发表他对荷包蛋的热爱：“要炒得两面金黄黄的，又油又香，一气吃两个，肚皮刚好饱！”说完，还回味似的砸吧了两嘴。

姜桃紧跟队形做补充，样的萌哒哒奶唧唧：“阿奶说了，还要多吃饭，吃的多了，就会白嫩嫩胖累累的，像个年画娃娃！”

顾清雅看着姜家一家人言行间所表现的浓浓烟火气息，内心里满满的都是羡慕。人这一生孜孜所求的，不就是这烟火气幸福感嘛，很多时候，这看着明明简简单单的一点小追求，却是那地望而不及，人生啊，总是有太多的遗憾和不尽如人意……

*

顾清雅带着关劲川告辞时，手上还拎着一大包报纸包的干菜花，按照林玉梅的说法：“家晒的菜干，不值啥子钱，但味道还以，面条最好吃！”

姜家三‍­兄­​‎‎‌妹​‎‎和关劲川依依不舍，姜桃干脆道：“小姨，让阿川留来跟我玩一子嘛，等再回去！”

看着关劲川这副敏感唧唧的小怜样，姜桃觉得有义务带他去野一圈，村里面长大的男孩子，怎做软趴鬼的呢！

姜枫一听妹妹终于打算去野了，高兴起来，虎彪彪地学他阿爸平时打包票的模样，把个小胸脯拍得啪啪响：“这附近我脚底板都跑熟了，等我亲送阿川回去，小姨你就心放肚里头！”

顾清雅低头看外甥，毫不意外地瞧见了他眼底的渴望，了然一笑。

虽然前两天的那场意外让她心有余悸，但因噎废食并不是好的办法，小鹰总要去外面飞上一圈的，她也不希望，外甥因为她的过份保护，长成羊羔羔般，那不是她的初衷。小外甥的性子，还是太腼腆安静了，让他多跟着姜家三个孩子在外头跑跑，也好。

所以，对于姜桃姜枫的请求，顾清

雅没有拒绝，她拍拍外甥的小脑袋，道：“那阿川就在这里跟阿枫桃子阿桥玩一，小姨一个小时以后再过来接你，好不好？”

关劲川满足了，兴奋地猛点头：“好！”

*

七月暑期，正是岁娃的天，尤其是村里以前的集体晒场，每天都是一副哪吒闹海的情景。

姜家三‍­兄­​‎‎‌妹​‎‎领着关劲川往这头来，姜枫边走边问关劲川：“阿川你去过区上耍没有？我幺舅上次来说，区上的人硬是享福得很咧，屁股点远的地方也要沾凳子坐车，嘟嘟嘟嘟嘟嘟，一就开到咯！我幺舅还耍时髦去开了一回荤，诶哟嘿，一上一就这点点路就要辣多票票，我幺舅说，心都要给他吐血了，还是家的脚底板实在。”

姜桃听到她哥的形容，差点没当场喷笑声，但时心里又是欣慰不已，这才是她的阿哥，从小精力旺盛调皮捣蛋以跟孙猴子做兄弟什事情由他嘴讲来都让人莫名快活的阿哥，而不是上辈子那个早早就辍了学去工地打小工，眼睛里面充满了疲惫，就算笑也是苦笑，再也不知意气风发为何物的阿哥。

关劲川听了姜枫的话，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摇头：“我，我只做过，马，马车，拖，拖拉机，还有单，单车。”他坐拖拉机还是那次跟阿爸去县城逛街时，回来刚好遇到村委的拖拉机手开着拖拉机也要回去，顺道捎了他一程。

想到阿爸，关劲川又被激到泪点了，眼圈刚要泛红，就被人把注意力给拖到另一头去了——

“哎哟！快来看哟！小桃子的毛头姑爷上门咯，刚刚就是他来找小桃子的，毛头姑爷上门开亲咯，嘻嘻——！”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国人的天性，小毛头也不例外。这不，喊话的鬼崽子话头一落，一帮皮娃子便像麻雀噪林一般，疯扯扯地哄笑起来，尤其是那个胡乱鬼扯“毛头姑爷”的鬼崽子，笑得最是大声。

姜桃盯着这个小毛头，怒了！

村里长大的娃子，就没有几个不熊的，如果是其他人，姜桃估计也就打两句嘴炮骂两句狠话也就算了，但是，他盯着眼前这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黑皮小子，眼睛里的火苗噗噗噗的在疯狂跳动！

陈家和娄家不对付，源于八年前的宅基地事件。

娄桐花年轻守寡，就姜大壮这一根独苗，幸得母子俩都是干的，也攒了些家底，八年前，姜大壮结婚时，娄桐花便想着把房子修修，顺道把以前男人留的因为没钱一直空着的那块地也给一起建了起个大房子，只是没想到，住他家后头的陈家也一直在打姜家这块地的主意呢！

陈家本就是村里大姓，不像姜家不过只有三家而已，王莲花更是村里面了名的母大虫，人肥喉咙大，再加上生了三个膀大腰圆的子，家里头劳力足人多势众的，在村里很是混闹得开。

王莲花霸道惯了，心里面觉得，村里根本就没有什事情是她办不了的！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跟娄桐花讲，喊她按照以前的房子起，把这块地让来给他家，他家三个子呢，不够住！这就算了，她还在外头跟人话里话外地讽刺娄桐花，说她就这个子，后头有没有带把的都不懂呢，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脸跟他家争？

但王莲花是母老虎，娄桐花也不是纸糊的！

王莲花的行径谓是捅到娄桐花的心窝窝上了，最终结果就是，两个女人大干了一场：你骂我“命硬克夫刚嫁过来就勾掉了家男人的阳寿是断子绝孙的阴寡命”，我骂你“肥得像头猪倒是有男人但家男人一天天不落屋情愿在坪上抽烟都不得挨你还好意思门给女人丢分不如早点一块豆腐己撞死”……

俩人骂得凶神恶煞火气升天的，村干部面说话都不好使，最后还是两家在外面忙活的子被围观的吃瓜观众给喊了回来，把家老妈劝住了……

姜家的房子最后还是按照娄桐花的意愿起了，但从此以后两家就开始交恶了，尤其是上辈子阿爸阿奶相继走了以后，陈家是最欺负他家的。而从阿哥18岁那年在广东失踪后，他对阿弟欺负得更狠了，他还记得那回他故意把阿弟推到碎玻璃渣里面，待到她得到消息赶过去时，阿弟身上满身是血的模样……

新仇旧恨之，姜桃未等他笑完，已经像头小牛犊子一般，朝他扑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拳击，彪呼得简直闪瞎关劲川的双眼，话头也是牛轰轰的一批。

“陈家宝！嘴痒欠揍是吧！不给你点真火气瞧瞧，不晓得你幺姐姐的厉害！”

姜桃这边刚动，姜枫

也动了——

老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姜枫来说，阿弟阿妹都是一样的，一个是女崽一个是小毛头，当然要由他这个当哥哥的罩着咯！不要说现在明晃晃的就是陈家宝嘴臭欺负他，就算是阿弟阿妹要无理取闹欺负人家，他也是二话不说就上的！

姜枫表示：哥就是这样的好哥哥！连我寄几都被寄几感动咯！（→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