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禧嗤笑,他對旁人仍舊親善,只有對鴻禮會這般不客氣。
「你自己看罷。」
鴻禮遞出一個小包給鴻禧,他接過,裡面赫然是當初他雕的小木枝,上頭還站著兩隻鳥,看得出保存良好,多年來還如新雕,甚至上了油養護,十分光滑。
「我自己去問她!」
「她言出不改,不會見你的。」
這些年鴻禧與玉枝愈發恩愛,玉枝對他百般呵護,他亦是全心全意待她,對於鴻禮的挑釁不當回事,未想過玉枝不曾食言,仍要結束與他的關係。
「我不信。」
鴻禮待要攔他,已被他推開。
「你瘋了嗎?她今晚為太后守夜,你前去衝撞,是大罪!」鴻禮在後頭叫道。
鴻禧還在快步向前走著。
「你不怕死,也不要害她被責罰!」鴻禮又叫。
鴻禧驟然停頓。
「你想見她,就自己想辦法,我不可能幫你,你也別如此衝動,她是我心頭肉,你若害她,我絕不饒你。」鴻禮冷冷警告。
這日後,玉枝果不再與他相見。
即使路上相逢,她亦不再捏袖角暗示。
鴻禧懊悔著,為何他不曾告訴她,他願意陪她一輩子。
玉枝曾說過,若他想要名利權勢,皆會替他得來,可他安於現狀,不樂於爭權奪利,結果年至弱冠,還是個中階內侍,以至於想見玉枝,也不能越級直接去見。
好容易過了兩個月,趁玉枝與三兩小宮女獨行,他冒著非議之慮,上前攔截。
「玉枝姑姑,小的有事稟告。」
也虧得玉枝手腕高明,這些年兩人相好,竟未在宮中傳開,只有鴻禮一人知曉,其他宮女見鴻禧突然獨自來找玉枝,便有些奇怪,但也先行離去。
「有事且說。」
玉枝待他,就像對其他人,讓鴻禧感到極其陌生。
「妳真的不要我了?」他問。
「你當年稚幼,在我引誘下與我定約,如今已是成年,自然不能再受我欺騙,我避不見你,也是想斷乾淨。」玉枝答。
「妳在說什麼?難道這些年,妳我情分都是假?」
「我不過遵守約定罷了。」玉枝說完,便舉步要走。
「站住!」
鴻禧低喝,疾步上前,拉過玉枝,怒氣騰騰地吻她。
此處僻靜,但仍有人來往,幾個內侍宮女經過,大為訝異,低呼不已。
「現在其他人都看到了,妳若不與我結為對食,有礙名聲。」
「大庭廣眾之下,內侍宮女若有失禮之行,當各責二十棍,並扣薪半月。」
玉枝被他親完,處變不驚地道。
「是我強吻妳,刑罰自由我來擔,我這就去領罰。」鴻禧抬頭挺胸道。
「唉,你明知我捨不得。」玉枝幽幽道。
隨後,她將呆立在旁的那幾位內侍宮女都叫了過來。
「方才,各位可看到什麼了?」玉枝問。
諸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時齊聲道:
「姑姑,咱們什麼也沒看到!」
「各位的情份,我會記著的。」
玉枝擺手讓眾人離開,嚴肅地看著鴻禧:
「你是要我做個失信之人麼?」
鴻禧見玉枝為他公然以權勢威逼攏絡他人,很有些不好意思,但知是玉枝心疼他,又十分欣喜,腦筋忽然變得靈活起來。
「不是,我要再與妳定約。」他答。
玉枝深深望他,表情未變,目中卻是纏綿,看得鴻禧心頭發軟。
「此約內容為何?」她問。
「做,做我的人,我不會虧待妳,且約定六年,這六年一到,我便.......便放過妳。」
鴻禧說著後面兩句,心口竟是澀疼難忍。
喜上枝頭 (終章) 太監X宮女
前一個六年飛快過去,下一個六年,亦是轉眼即逝,他不想放過她,可又不能勉強她。
「我不同意。」玉枝拒道。
「妳若不答應,我絕不放棄,想方設法也要將妳............」
鴻禧從未忘記,當初玉枝對他說的一字一句,如今竟全成了他內心所想。
「若要定約,你便陪我到死,否則沒得商量。」
「妳,妳再說一次?」
「我說,我不會再給你機會離開了,要纏你到死方休。」
玉枝目光纏綿之意更甚,像股情絲,細細密密地圈住了鴻禧,濃烈深厚得教他周身發顫。
「妳這是答應了?無論生老病死,與我結為對食,不離不棄?」
「我很快便要老去了,若你反悔,別怪我下手無情........」
「不反悔!」
鴻禧激動得想上前抱住玉枝,又念及她不捨他受罰,硬生生忍住了。
「明日便去內務府登記罷。」
玉枝說罷,便收斂神情,肅容離去。
鴻禧還在原地發愣,既而狂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跑去桂公公處,尋到正在休息的鴻初,一把抱住了他,嚇得鴻初亂叫。
「我要結對食了!」鴻禧道。
「啥?跟誰啊?」
鴻初在腦中飛快滾過一遍,卻想不出鴻禧跟哪個小宮女走得近。
「你明日便知道了。」
「賣什麼關子!」
兩人又是打鬧一番,平時規規矩矩的兩個年輕公公,此時也像尋常青年人,展露出青春活力,氣氛和樂融融。
待得翌日,鴻禧看到見了內務府公告的鴻初目瞪口呆的模樣,心裡是既好笑又得意。
「這,這怎麼可能?她何時看上你?你又何時與她相好的?」鴻初結結巴巴問。
「你可記得,多年前我曾問過,若有大宮女看上你........」
「天啊!那時你,你便與玉枝姑姑.........」
鴻初也是個靈敏的,鴻禧話說一半,他便想起當年之事,訝異萬分。
「嗯。」
「你,你這渾小子!瞞了我多年!」鴻初狠狠搥他一拳。
「彼時我年幼人微,枝姐姐又是太后的人,為免生議,不敢宣揚。」
「哼,枝,枝姐姐,叫得真好聽,哼。」
鴻初年方十八,春心萌動,也有幾個看上眼的小宮女,可仍舊孤家寡人,聽得鴻禧叫玉枝姐姐,自然親暱,便有些不平衡了。
「別惱,她知你與我相熟,說要請你吃酒呢。」鴻禧微笑道。
「真,真的?她老人家也知道我啊?」鴻初瞪大眼問。
太后老當益壯,這些年來玉枝依舊在她身畔服侍,仍是宮裡地位最高最年長的大宮女,內侍們都十分尊敬她,私底下偷偷稱她為「奴才裡的太后」。
「她愛屋及烏,暗地替你解決過幾件麻煩,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那,那我可要備禮道謝?」鴻初問。
「不必了,她說很謝謝你平日照顧我,其實你哪有什麼照顧..........」
「恩將仇報!你哪回病了不是我.........啊,我想起來了,那年你生了場病,病來得又兇又急,還發瘋打了人,整日怪裡怪氣的,莫不是都為了她?」
「嗯。」
鴻禧回想當年,明明痛苦不堪,此刻卻覺心頭泛甜,玉枝與他,走過風風雨雨,如今終於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你這笑容,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