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腿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按照他对于她身高的常识估算,显然他用了过多力气。怀里的人难得在他面前如此安静一次,垂着眼帘无声蜷在他手臂里,隔着两层布料他手掌都觉得发烫。
周觐川暗暗拧了下眉。
他把人放到沙发上。垂眼间看到她膝盖上擦掉了一大块皮,此时已然红肿起来,看着有些骇人。
她低头小心拽着那件睡衣挡住腿,白净的脸颊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难堪,还是因为此刻发热的体温。
周觐川拿来她的外套,低声命令:“先穿上。我去拿药。”
她终于抬起头看他一眼。狭长眼睛里似有水雾,神色间隐忍而脆弱,跟她平日里那副慵懒中带点凌厉的气质截然不同,配合她原本就柔弱的五官堪比重型武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周觐川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这是在沙场,大概没有一个男人能活着从她的眼睛里走出来。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下一秒他立刻摒住了这瞬出神的想法,拽起来一旁的干毛巾粗暴扔到她滴水的头发上,不耐烦撂下一句「快点」,转身走了。
再提着药箱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已经穿好了衣服,睡衣外面严严实实地裹着外套,头发也包了起来,脸还是红的,人怔着神色发呆。
他把药箱跟打包回来的饭都放到茶几上,拧眉站在一旁看了看手机,外套没脱,鞋也没换,像是赶时间马上就要走人似的。
时栎垂眸看着面前清清淡淡的四菜一汤,实在提不起食欲,轻声开口:“冰箱里有粥,你帮我热一下吧。”
“…………”面前的男人脸色有点尴尬,“那个早上我吃了。”
时栎看他一眼,有气无力笑了下:“所以才良心发现回来给我送饭嘛?”
周觐川终于坐下来,掏出手机:“我叫外卖。”
时栎轻摇了下头:“饿了。就吃这个吧。”
一顿食堂大锅饭难得被时栎吃出了上世纪法式贵族的优雅。周觐川看了半分钟,觉得再继续看下去自己都要抑郁没食欲了,别开脸问她:“你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
“你送我去?”时栎细嚼慢咽下去一片莴笋,腿上的痛感逐渐褪下去,人也回了些精神,“那明天你就爆了。”
这倒是真的。周觐川再无话说,指了指桌上的药箱:“退烧药和红花油都在里面。”
“嗯。”时栎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脸色虚弱,但无损她与生俱来般的坦然,“你不帮我擦?”
这个周队长真没想过。
“…………不合适。”
“你刚才不是都抱过了吗?”
“…………刚才那情况能一样吗?”
时栎慢吞吞擦了擦嘴,出口的声音漫不经心没什么气力,但丝毫不妨碍它如雷贯耳气势如虹:“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你摸我的腿么。”
周觐川:“??!”
他克制住了这一刻涌上头的晕眩,顾念着她还是个病人——以前是脑子有病现在身体也病了整个人都彻底坏透了,用尽了毕生的修养平心静气道:“一,刚才那种情况叫我「出手相救」不叫「摸你的腿」,二——”
他突然停住,整个人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开始怀疑人生:“你刚才是不是装的?”
时栎见他一脸认真严肃,笑得无奈,哑着嗓子道:“那我还得先算准了你一定会回来——你今天中午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队长当然无法如实相告自己在食堂里的那一系列思想活动,抿了抿唇,随口搪塞:“拿点东西。”
时栎也不点破,只是笑意盈盈望看他。
周觐川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口气不耐烦:“我是碰巧回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她的表情清晰地停顿了下,像是真不明白他的意思:“打给你?”
周觐川瞟她一眼,冷冷道:“平时不是很喜欢支使我吗,这个时候又能自己忍着了。”
时栎无声笑了下。
她看着他俯身收拾桌子,捂着嘴咳嗽了声,语气很低,低到听不分明是落寞还是坦然:“习惯了。”
周觐川正把几个餐盒逐一扣上,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时栎再没说话。
房间里开了空调,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泄进来,一室温暖安宁。他的脸近在咫尺,深邃、沉稳、清晰、不苟言笑,她盯着他下颚的线条,忽然有些失神。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画面。
他蹲在她身前低头解她手上的绳子,沉默安静。她刚经历一场劫后余生,突然从极度的戒备状态中抽离出来,大脑一片混沌,怔怔看着眼前那张脸,年轻气盛的,轮廓分明的,棱角里隐约带着锋芒的。
她也很久没有忘记他。
医生对于她事故后心理创伤的评定是正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时常会在梦里回到那天被绑架的场景。他的眉目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中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她终于完全摆脱了那段记忆,已经是十年后了。
她又遇到了他。
回国前她曾去听过一场心理讲座,互动环节时,她第一次对别人讲起了这段经历。
老教授抽中她的卡片,贵族英伦腔读起她的名字十足温柔:「Moon——这位女士的名字很美,也很幸运。」
「现实中这个人解救了你,在梦境中也同样解救了你。那些原本的噩梦,都因为他得到了化解,虽然不至于成为美梦,但于你而言,不再是孤独一人承受的负担。」
「这个人对于你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潜意识里安全感的象征。你能摆脱那段不美好的回忆,他功不可没。」
彼时她坐在讲堂观众席的人群中独自出神,耳边一遍又一遍回响着刚刚的话。
噩梦,解救。
负担,承担。
安全感————
“周觐川。”
她突然鬼使神差低念出了他的名字。
眼前的人抬起头,目光疑惑。
时栎盯着他的脸,漆黑的两只狭长眼睛像两扇深不见底的窗。
“你会再保护我一次吧?”
第46章 肆拾陆
刑侦。
小会议室里, 两个男人对着快要画成蜘蛛网的黑板若有所思。最中间的人名写在一个笔迹看起来已干涸许久的空白方框里,下面打了两条红线,小字潦草写着:栩州籍、少管所、封氏地产。
“这人以前在栩州就是个混子, 父母死得早,从小打架、偷东西, 后来进少管所待了几年, 现在还平步青云了?”付朗抱着手臂盯着黑板, 对于命运的神奇发自肺腑感到不可思议。
“根据他档案里的信息,他以前在栩州的住址跟杨磊家很近。假设他就是杨磊来衍城投靠的那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