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如今族长又因贿赂朝廷命官,也被关了起来,眼见着两家都要被抄家了。而且,前几日老太君气得昏迷在床上,听医生的说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咱们之前靠着老太君挪用族上的钱的事,也曝光了,现在几个周家族人上京来找咱们,好叫咱们把钱还回去……咱们家自顾不暇了,更何况,要是官府查出当初叶家和周家合伙污蔑林家的事,便更了不得了。如今的办法就只能是同康王殿下离开。你爹也会随着我们一起走。”说到这里时,周母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这几日他都待在酒楼里喝酒,今日也不来这里。” 她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句是与周采有关。到头来,周采木木的,只能沉默。 周母走了,她同周婉婉,要一同随着康王的人马离开。而周采僵了僵,最终,他在绛卫的陪伴下,去找了另一个人。 严府他是去不成了,而京城里,有些脸面的人家,也不肯见他。无论是护国公府,还是谢家。而周采,最终走到的,却是五王爷府前。 其实若他的脑子还灵光,周采必然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对于一般的囚徒,又怎么会有机会到被封禁的五王爷府里呢? 可他已经想不到这些了。 他记得五王爷是喜欢他的——是的,他视他为知己。想到这一点,周采便觉得,原本冰凉而麻木的心里,似乎又有了一些热意。 他从前只将五王爷当做自己的一个战利品,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五王爷总是可怜巴巴地站在他的背后,帮他,看着他同皇帝心心相印,甚至,还找了周逊这个赝品替身…… 可现在,他或许只有五王爷了。 周采进入王府,昔日繁花似锦的王府,如今却已经凋败了,仿佛就连它的主人,也凋败到失去了照管它的心情。周采一步步地走入,所看见的,都是凄凉。 他找遍了整个王府,从他同五王爷一同赏花的桃林,到他同五王爷一起饮茶的茶亭,到两人一起谈诗论画的书房……他找遍了所有地方,哪怕是厨房,哪怕是五王爷的卧房。 最终,他终于在最后一个地方,找到了五王爷。 最不可能的地方。 周逊的卧房。 …… 周采一步步地进去,闻见的,是冲天的酒气。那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的男人一杯杯地灌着酒。他的一只腿似乎是坏了,膝盖以下装着假的木脚,只有另一只脚,还存在。 五王爷摇摇晃晃地看见了他,突然就笑了。 那一笑是那样纯净,开心,纤尘不染。他看着他,眼神是那样温柔,仿佛看见了一个世界的温柔旧影。 周采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直到他听见五王爷的声音。 “阿逊,你来看我啦?” 阿逊。 他叫他……阿逊。 他把他当成了……周逊?! 周采一步步地走过去,他将五王爷抱在怀里,五王爷贪婪地往他的怀里钻。周采忍着泪,道:“阿汾,周逊不会来了。他攀上了皇帝,他不会来了。” “……” 他不断地说着,最终道:“阿汾,你看看我,我是阿采啊,如今,只有我来看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振作起来啊……” 五王爷在他的怀里,似乎终于认出了他来。他含含混混地看着他:“你是周采?” 周采含着泪点了点头。 直到—— 一个花瓶,被容汾拿着,硬生生地砸到了他的脸上! 周采捂着脸开始惨嚎,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下来。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边嘴角疼得厉害——仿佛是要裂开了。可容汾还没有停止,他呼着酒气,一把抓过他的右手,又把瓷片插了进去! “你不是阿逊,你是周采,你不是阿逊,你是周采……我要去见阿逊,我要他原谅我,你死了,他就会原谅我了……” 绛卫们冲了进来,制服了五王爷,又将周采带了出去。 周采被送到了太医院,可他的右边嘴角,却永远地留下了一道裂开的长疤。 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道歪着嘴的、滑稽而丑陋的笑容。 可他没想到的是,康王在听说他遭此巨变后,居然只是来匆匆地看了他一眼。 周采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小雪死了。 康王买来的小雪,曾经的新月国的王子,死了。 他被关在房间里,康王说,要杀杀他的脾气,不准人给他送饭——除非他一步步跪着来求他。 可小雪真的病到了爬也爬不起来的程度。康王那日在牢狱中见了周采,回来心神不定,喝了一晚上的酒。 小雪的尸身,就凉在那个晚上——说是凉,也不算是凉。他的房间里着了火,看守他的人又出去偷偷喝了小酒,谁都知道,小雪是一个谁也可以看轻的奴隶。 于是他死了,只剩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康王这几日,便是一直抱着那尸体。小雪人生前他不曾好好对他,死后他却抱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发疯。直至五日后,尸体发了臭,他才命人将它烧成了骨灰,装进荷包里,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是在那时,他才决定返回北魏。 而周母与周婉婉,则欢欣鼓舞。 欢欣鼓舞够了,眼见着第三日便要出发。她们才想起这几日都在烟云坊里整日喝酒的周父,只是两个人都嫌恶他,不肯去寻。 谁知当天晚上,周父就回来了。 以一具尸体的形式,被不知是谁,放在了周母的枕边。 周父死得绝对不安详,绝对非正常死亡。他至死,双眼都是圆睁着的,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而周母就与这死不瞑目的尸体,无知无觉地睡了一晚上。 按理说此事应当报官——可周婉婉制止了她的母亲。如今,一则老家周家的人,一直在找他们。二则,再拖下去,若是老太君死了,她们为了守孝,便离不开大景了。三则,报了官,她们若是耽搁下去,康王如今心伤,不见得会等她们、带她们走。 于是周父的尸体便被她们两人合伙扔进了周府里的井中。周家的家主,曾经煊赫一时的周博风字泰然,如今就只是这个下场。 无人为他送葬,无人为他掩埋。所有人,只在乎自己的输赢——包括他的妻子,与女儿。 周家母女俩和康王一起上路了。而周采,也挂着镣铐,上路了。他将要走足足几个月,才能走到北魏。 而烟云坊中,则继续是香气萦绕。 “我去见我那表哥时,他的神情,先是仿佛在梦里——看见自己年轻的表妹,笑吟吟地向自己走来。然后,他便被吓得发了疯。这几日给他的酒已经足够坏掉他的身体了,于是我找人阉了他,给了他一个痛快。” 纱笼里,女子道。 许久之后,她继续道:“上面的人说,差不多是时候,要开始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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