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几本册子,道:“唉,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东西。你若想看,拿来翻开就是了。” 周逊拿起册子。这些册子是由草纸装订成的,拿在手里是厚厚一摞。他一页一页翻过去,看着那些由炭笔画就的图像。青年见他看得专注,说:“这里面画的都是这几年我出海时的一些地形见闻,也可以说,是一些海图。其中包括了我曾经过的海上航线、与我去过的海岛上的一些地形。当初我原本想着,回京城一趟,安顿好娘亲,就再往海上去。在海上的这两年我发了笔小财、也有了些积蓄,原本也组好了一个船队,可惜现在……” 他看着自己的腿,苦笑起来:“也只能在这些草纸上乱涂乱画,聊以慰藉罢了。” 路斌想起自己曾规划过的未来,心里再度苦涩难言。 当初他在父兄出事后,安顿好母亲,出海去闯,却遭遇海难,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完了。没想到竟然觅得一丝生机,逢凶化吉,竟然让他落到一个荒岛上,留下一条命来。 不仅如此,他在那处荒岛上居然发现了一处埋藏着许多宝石的宝矿。这些宝物坚定了他要活着回去的信念,凭着这股毅力,他拦下了海盗的船。海盗在船上发生哗变,几乎死伤殆尽。他抢了一艘逃生的小船,好不容易靠了岸,卖了自己身上带着的十几块宝石,最终衣锦还乡。 那一刻,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中的好日子,总算是要来了。 有了这笔钱,他能替母亲换一座大些的宅子;有了这笔钱,他能组好自己的船队;有了这笔钱,他能再到海上去航海,实现自己的梦想……在买下了自己的那艘船,且初步组好了自己的船队后,他急匆匆地往着京城家中赶,谁知…… 他的娘亲竟然被佣人鸠占鹊巢、从家中赶了出去! 亲眼所见的一切让他怒不可遏。 在找人寻回了如今住在破庙中的娘亲后,路斌当即带着几个人打上了门去,要将那一对看似憨厚老实的仆人老夫妻从自家的宅子中赶出去。谁知半路杀出个周鸿,不分青红皂白就同他打了起来,口口声声说他是恶少、不敬老者。那一对奸人老夫妇也在旁边煽风点火、对着周鸿下跪磕头,狠狠地满足了他行侠仗义的虚荣心。 但路斌本就恨极了这两个恶人,周鸿横插一刀,更是让他怒火中烧。眼见周鸿非要挡在两人面前,他一鞭子就抽了过去,却因一时不查,被周鸿推进了井里。 他再度醒来时,看见的是自己哭哭啼啼的娘亲。娘亲告诉他,是绛卫大人,救了他们。 命捡回来了,是万幸。但他的腿,也就此废了。 今后他最好也不过是个跛子。一个跛子要如何航海?一个跛子要如何带领船队?这段日子他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周家的“恳求”,一边是绛卫的“保护”。两边都拉扯着他,一边想要他原谅,一边要让他去告。他这才知道当初推他那人的哥哥周采,和当初救他那女子上官明镜,都是从前他这个升斗小民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周家整日的来骚扰他们,求他们原谅,代价是保他一世衣食无忧,自然是无耻至极。而绛卫们呢?他们也不过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扳倒周家的把柄,推波助澜地将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远在浣洲的船队也知道了他的消息,整日闹着要卖了船、分了钱散伙。两边都只把他当做话柄与工具,只要他“好好待着”,等候开庭。却无一人在乎过他自己的感受。 他如今在这家里哪里都去不了,每日做的就是喝他娘亲掏空了家底、不知从哪里取来的各种偏方药材,心下实在苦闷,也只有画这个册子时,心里能稍微开脱些、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湛蓝的海上,能够以此聊以慰藉。 “这册子不是乱涂乱画,我能看出路公子在这海图上,很有造诣,也很上心。”周逊将册子放下道,“路公子,这册子你可千万要收好它。” 路斌从苦闷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却因为周逊这一句话而怔住了。他苦笑道:“不是乱涂乱画?” “是,”周逊直视着他,倒是不讳言,“这些是极有价值的东西。路公子虽然在病榻之上,却也能做出这样的著作。我很佩服路公子。它同市面上的海图不太一样,却更有巧思,也更清楚明白。尤其是路公子所创的一些标注,一一对照……” 路斌愣住了:“你认真……看过了?” 周逊想了想,又说:“路公子这腿伤,是否曾寻得名医?” 路斌黯然摇头:“名医?那些游医说了,我这腿,大约是要宫里的御医才能治好,但我这升斗小民,又如何能……” 何太医的身影在周逊的脑海内一闪而过。他想了想,又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让章灵素也能得到锻炼的好机会。他于是道:“在此事上,或许我能想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路斌苦笑,“能想的办法,我和娘已经都想过了……” “御医,我能替你想办法。” “你在开……” 路斌本想说他在开什么玩笑,然而周逊的眼神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说:“可……可我怎么能白白麻烦您?” “当然不是白白麻烦。”周逊突然一笑,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自然是要些酬劳的。” 他说这话,路斌才放心。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这酬劳…… 这些日子以来,家里已经不剩什么家底了。但腿被治好的诱惑实在是太大。路斌咬咬牙,最终郑重道:“只要能治好我的腿,我什么都愿意给出来!” 在他的视野里,那个年轻人笑了。他施施然地拿起了那几本厚册子,对他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些册子,便当做定金吧。” “定金?”路斌再度愣住了,“你要这些册子做什么?它们不过是一些乱画的东西……” “因为人非草木,然而每一棵芦苇,都有着自己的价值。”那个年轻人抱着书,却发出了一句让他云里雾里的话,年轻人盯着那些本子,轻声道,“可不要小看了这些芦苇。” 路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周公子,你真要给他请太医来啊?”上官明镜跟着他到院子里,对他小声道,“这个人与你又没有关系,到时候他知道了你是周采的兄弟,又要惹出许多事端,你为什么… …” “若是皇上在这里,他也会这样做。”周逊道,他说着说着,又笑了,“只是对不起何太医,又得让他加班,到时候向他赔罪就是。而且也可趁此机会,再试试章姑娘的医术。我听说,她极擅长针灸。” “你……”上官明镜愣住了,好半天,她眨眨眼道,“周公子,我是真不懂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在想什么。不过……” “现在天色还不晚,去太医院请人,还来得及。”她笑嘻嘻道,“不过我得提醒你啊,太早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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